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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8.人至察则无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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落桐居。

晚饭刚刚撤下去没多久,小枝还在屋里伺候着,楼阙就那么旁若无人地走了进来。

郑娴儿看见他,只略略惊诧了一瞬,然后就笑了:“你是越来越大胆了,真不怕传到外头去?”

楼阙一笑,十分自然地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:“今日被陈景真那么一嚷嚷,府里还有谁不知道的?”

“你若咬死了不认,旁人纵有疑心也枉然。”郑娴儿自己起身给他倒了茶,语气有些嗔怪。

楼阙接过茶碗,顺便在她手腕上捏了一把:“我为什么咬死了不认?我的女人又不比旁人丑,我还怕见不得人不成?”

郑娴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。

她当然不丑,可这是丑不丑的事吗?

这会儿小枝也不管丝线了,只站在绣架旁边直愣愣地看着楼阙,像见了鬼似的。

楼阙向她一笑,神色坦然:“我知道你是娴儿的心腹,你不用怕我。有我在,落桐居出不了事。”

小枝仍然在发呆。

郑娴儿随手往楼阙的肩上敲了一记:“还说呢,你已经吓着她了!”

楼阙拿了一锭银子扔到小枝怀里,笑道:“我不好准备见面礼,只好拿点银子给你压压惊。——前些日子某人差点把我的钟儿吓得自己抹了脖子,今日倒有脸来抱怨我!”

后面这句话却是说给郑娴儿听的了。

郑娴儿很配合地笑了一声:“你的奴才吃了一点小小惊吓就要抹脖子,那是他自己没用!你看我家小枝,一见了银子,就天塌下来也不怕了!”

小枝终于回过神来,把银子往袖中一揣,气势汹汹地向郑娴儿翻了个白眼:“你们自己说笑,何苦拿我们做奴才的来打趣!”

说罢,她丢下手头的差事,连一句告退的话都没说,昂首挺胸啪嗒啪嗒地走了出去。

郑娴儿听见她在外面掩上了门,忍不住“嗤”地笑了。

楼阙立时扑过来抱住了她:“笑什么?”

郑娴儿仰起头,眯着眼睛笑盈盈地看着他:“你一进门就掏银子,真把我当窑姐儿了不成?”

楼阙脸色微变:“你怎么会这么想?我只是打赏奴才……”

郑娴儿娇笑着转过身来,钻进他的怀里:“我开个玩笑而已,你慌什么?莫非是被我无意间说中了?”

楼阙皱眉,随后又笑了:“先前你就是为了这个跟我赌气?娴儿,咱们好了这么些日子,我心里把你当成什么,你还不明白?”

郑娴儿先前是明白的,但今天又似乎有点儿不明白了。

楼阙攥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,紧紧压住:“今日之事,我承认确实有些仓促,但我并非是在拿你的性命冒险——我敢向母亲承认事实,是因为我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,确信母亲不会对你不利。娴儿,你不该疑我。”

郑娴儿有些疑惑:“先前没有把握,现在却有把握了?这是什么缘故?”

楼阙捧着她的脸笑道:“确实如此。至于是什么缘故,我如今却不方便跟你细说。”

“哦——又是秘密!”郑娴儿嗤笑。

上次说有事瞒她,这次又是“不方便说”,他总有那么多的秘密!

郑娴儿其实并不十分在意楼阙的心里藏着什么,但毕竟事关她的性命,被人蒙在鼓里的滋味并不好受。

所以白天的时候她才会突然心灰意冷,甚至萌生了退缩的念头。

但,对她这种人来说,退意只是一瞬间的事。她只用了两句话的时间就打发走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,重新恢复了没心没肺的性子。

何必要退?她心里一开始打的不就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主意吗?楼阙的心思、楼夫人的心思、将来的变故,那都不是她应该放在心上的事。

患得患失,那可就不是她郑娴儿了!

楼阙看了郑娴儿的脸色,便知道她自己已经把心结解开了。

知道她是这样的性子,他既觉得安心,又不免有些小小的失落。

唉,女人太洒脱就这点不好,连个花言巧语哄哄她的机会都不给他留!

不过,这样也好。

楼阙一个利落的起身,轻轻松松地便把郑娴儿捞起来拥到了床上:“昨晚晾着我在外面吹了一宿的冷风,今夜是不是该补偿我了?”

……

一夜之后,郑娴儿彻底没了脾气。

看来她果然不适合做个患得患失的小女人,还是“狐狸精”这个角色更适合她!

——揉揉酸痛的腰肢,郑娴儿在心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。

今天,狐狸精要出门去干一件大事。

一大早,郑娴儿难得精心地妆扮了,又不慌不忙地吃过了早饭,然后才慢吞吞地出门上了马车。

楼阙早在里面等着了。

还算他没有放肆到底,天不亮就独个儿出了落桐居,直到这会儿才重新出现。

他若是敢堂而皇之地陪着她一起出来,这府里恐怕一下子就炸了锅了!

但是,炸锅就炸锅,谁怕谁呢?

郑娴儿眯起眼睛,目光向楼阙挑衅地勾了一勾。

楼阙大笑着伸手把她捞进了怀里:“果真不怕人了?这才像我那恣意妄为的小娴儿嘛!”

郑娴儿舒服地往楼阙的怀里一歪,抱着他的脖子笑了起来:“没良心的!你以为我真怕人知道?还不是因为担心你……”

楼阙笑眯眯地环着她的腰,心情十分愉悦:“你放心,咱们的事,影响不了我的前程!”

郑娴儿轻笑一声,流氓似的伸手捏住了他的下巴:“便是影响了,你也只好认了!谁让你心志不坚,轻易被我引上了‘邪路’呢?”

楼阙立刻接道:“这条‘邪路’实在太舒服,就算你不引诱我,我也会自己爬过来的。”

“出息!”郑娴儿啐他,心里却是万分得意。

马车停下的地方,是郑娴儿曾经很熟悉的,缀锦阁。

后堂之中,程掌柜迎出来看见二人,不由得怔了一怔:“东家,桐君姑娘,您二位怎么会一起过来的?”

楼阙拉着郑娴儿走进堂中坐下,笑道:“叫错了。你们‘桐君姑娘’,才是你真正的东家。”

“这……这是怎么回事?”程掌柜大惑不解。

楼阙简单向他解释了一下,笑道:“这些年你们跟桐君姑娘的交情也不浅了,她的心思和本事你们想必也有数。由她来做你们东家,是不是比我稳妥得多?”

程掌柜站起身来,郑重地向楼阙行了个礼:“五公子高义,缀锦阁感激不尽!”

原来,缀锦阁的老东家不管事,生意上的一应事宜都是程掌柜和手底下的几个伙计在打理,这些年虽然一直小有盈利,但始终没能红火起来。郑娴儿是个有心思的,来这里卖过几次绣品之后就看出了一些门道,暗地里同程掌柜商议了一些法子出来,试行之下可以说是已经小有成效。

所以,郑娴儿成为缀锦阁的新东家,对程掌柜而言实在是一桩意外之喜。

虽说天底下没有女人做生意的道理,但这缀锦阁做的就是织品刺绣的生意,有个女人帮忙拿主意,那是百利而无一害的。

横竖又不用她抛头露面,何乐而不为呢?

楼阙知道郑娴儿和程掌柜有许多话要说,所以只寒暄了几句便体贴地走了出去,让他们自己商量自己的。

郑娴儿也不客气,立刻便拉着程掌柜一起坐下来,把自己这些日子的想法和一些打算说了,逐条同他商量。

意气风发,神采飞扬。

这也不能怪郑娴儿沉不住气,毕竟这缀锦阁的生意是她惦记了好几年的,如今真的归了她,让她怎么能不踌躇满志?

同程掌柜一起把接下来的事敲定之后,郑娴儿神清气爽,说不出有多舒畅。

眼前仿佛能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滚滚而来。

——赚钱使人快乐,这才是颠扑不破的真理!

楼阙百无聊赖,在后面的院子里转了一阵之后,又慢慢地踱回了缀锦阁。

此处的客人一向是女子居多,楼阙只略转了转便觉得有些不自在,于是又信步上了二楼。

不料竟在这里撞见了熟人。

葛丰、黎赓两个人带着各自的妹妹,正在二楼挑绣品呢。

楼阙的脚下略一迟疑,葛丰已看见了他,笑呵呵地打起了招呼:“哟,桐阶啊?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来?莫非是来给你那心尖尖上的人儿挑好东西来的?我们这儿正看见几匹好缎子,你要不要一起来看看?”

黎赓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,一时倒也没说什么不合适的话。

于是楼阙便走了过去,像平常一样见了礼,坦然地坐了下来:“两位仁兄也难得来这种地方,是陪着二位小姐过来的?”

葛六小姐抢在哥哥前面笑吟吟地开了口:“我和黎三姐姐要来,哥哥和黎公子自然只好陪着。倒是楼公子一个人也有到此处来买东西的兴致,这实在有些稀奇!刚刚哥哥说的话,我没太听明白——楼公子买绣品要送给谁?您要定亲了吗?”

楼阙微微一笑,坦然道:“可以这么说。”

这时黎赓忽然嗤笑一声,伸手拉了自家妹子一把,指了指旁边的一张椅子:“你去那里坐,离楼公子远一点!”

“怎么了?”黎三小姐被他闹得莫名其妙。

黎赓冷冷地道:“他不是好人。”

葛六小姐掩口一笑:“黎大公子的性子还是那样!先前说我四哥不是好人,如今又说楼公子不是好人,合着这普天之下就您一个是好人了?”

黎三小姐也不由得大摇其头:“大哥这性子真是一言难尽。难得葛公子楼公子还肯同他交好,我若是您二位,早就不理他了!”

“水至清则无鱼,人至察则无徒,自来如此。”黎赓冷笑了一声,竟站起身来便要往外走。

刚好跟走进门来郑娴儿迎面撞上。

四目相对,两人的脸色同时难看起来。

黎赓是愤怒之余添了几分尴尬,郑娴儿却差一点没有掩住恨意,双手下意识地抬了起来,险些抓到黎赓的脸上去。

但她忍住了。

低头敛衽,语气平淡:“原来是光明磊落的黎大公子,难怪敢大言不惭地说什么‘人至察则无徒’呢!”

黎赓听出了她话中的反讽之意,一时走也不是、不走也不是。

葛六小姐早已笑着迎了上来:“郑姐姐,你怎么也来了?是跟楼公子一块出来的吗?”

郑娴儿一时没有调整好情绪,葛丰忙站起来笑道:“原来你们倒认识!只是你怎么叫她‘郑姐姐’?”

葛六小姐立刻反问道:“不然呢?难道一直叫她‘楼三奶奶’?那多生疏啊!”

黎三小姐见状忙也站了起来,打算过来问好。

黎赓看见了,隔空丢给她一个警告的眼神:“你不必过来,这位也不是好人!”

黎三小姐只得站定了脚步,与葛六小姐交换了一个眼神,二人都觉得莫名其妙。

楼阙起身走过来,平静地攥了攥郑娴儿的手:“既然咱们都不是好人,那就让黎大公子继续‘人至察则无徒’吧!——我们走。”

郑娴儿微微一笑,不着痕迹地抽回了自己的手,转身便走。

虽然是自己的地盘,但做生意总没有把客人赶出去的道理,当然还是自己走比较省事。

此时这厅堂中还有不少客人在,好几个人看见了楼阙和郑娴儿的小动作,禁不住露出了诧异的神色。

幸好黎小姐葛小姐都没有注意到。

葛丰是看见了的。他挑了挑眉梢,向楼阙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
楼阙没理他,只向程掌柜招呼了一声,便要同郑娴儿一起出门。

开口挽留的却是黎赓。

“等一下!”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许多,任谁都能听出他的紧张。

许多道疑惑的目光看了过来。

楼阙没有应声。

郑娴儿转过身来,神色冷淡:“黎大公子不必担忧,我们走后程掌柜会叫人来打水洗地,您不用担心不小心踩着什么脏东西污了您清白干净的鞋底!”

黎赓被她她抢白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,好一会儿才嗫嚅道:“你误会了。我的意思是……我想请二位到聚丰楼一同吃顿便饭,不知肯不肯赏脸?”

“算了吧,我们不是好人。”楼阙淡淡地道。

葛六小姐“嘻”地笑了出来。

气氛莫名地缓和了几分,葛丰忙出来笑道:“确实到了吃饭的时辰了,你们不饿,我可饿疯了!桐阶,一起走嘛!多大点事儿,你不就是找了个小情儿嘛——我们又不抢你的,你就算重色轻友,也不至于真的不认兄弟了吧?”

楼阙略一迟疑,见郑娴儿没有反对的意思,也便勉勉强强地应了下来。

只是在出门的时候,他还是小心地护着郑娴儿,刻意同黎赓隔开了很远的距离。

到了聚丰楼,一行人要了一个僻静的雅间坐下,相对无言。

楼阙和黎赓互相瞪视着,进行着莫名其妙的目光较量。

葛丰在旁边笑吟吟地看着,像是在欣赏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,时不时还要同自家妹子和黎小姐探讨一番,三个人一起猜这场交锋的含义。

于是酒菜摆上来之后,只有郑娴儿一个人的注意力转到了这个“吃”字上。

葛丰从观战状态中回过神来,看见郑娴儿气定神闲地在啃一只鸡腿,不禁呆了一呆:“你吃得下?”

郑娴儿被他问得莫名其妙:“为什么吃不下?味道还行啊!”

葛丰有些无语,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道:“可是你男人快要跟延卿打起来了!”

“不可能,他俩没仇。要打也是我跟黎大公子打起来!”郑娴儿很淡定。

黎赓的目光立时“唰”地一下子看了过来。

郑娴儿扔下手里的鸡骨头,淡淡道:“不用看我。我跟你有仇没仇都可以揭过去了,今后你依旧是霁月光风问心无愧的黎大公子。那天我说的那些话,你就当是疯言疯语吧。”

“我实在想不起……”黎赓的神情有些迷茫,或许还有几分狐疑。

郑娴儿用指尖蘸了杯中的酒水在桌子上胡乱画着,口中淡淡道:“既然想不起,就不要再想。人生于世,谁又能当真清清白白问心无愧?你若是当真相信自己从未做错过任何事,这些日子也就不会烦恼了。”

黎赓脸色微变,心里忽然觉得有些堵得慌。

郑娴儿终于抬起头来,直视着他:“黎大公子,我不太愿意见到你,相信你也一定很不喜欢见到我。我今日之所以肯来,是因为桐阶。你们既然是自幼的交情,他的为人、他的秉性,你只会比我更清楚。我不希望你因为看见了他的一点错处便否决了他这个人,我更不希望你以圣人的名义对他的人品妄加评论、甚至当面对他冷嘲热讽——他是不是好人是不是君子,你一个人的评判可作不得数!”

她的话未说完,葛丰已在旁拍手大笑起来:“桐阶啊桐阶,如今可算是有了帮你出头的了!”

楼阙低头看着郑娴儿,微笑不语。

旁边的葛六小姐双手托腮,听得兴致勃勃:“你们在说什么啊?郑姐姐跟黎公子有恩怨吗?黎公子今日请客,是打算向郑姐姐赔不是的?可是刚刚又为什么跟楼公子那么剑拔弩张的呢?”

“你不要多嘴!”葛丰一筷子抽在了妹妹的手背上。

黎赓终于回过神来,脸上却又恢复了那副严肃得吓人的神色:“原来楼三奶奶的心里还知道是非对错!”

郑娴儿嗤笑:“知道又如何?你自己还知道民生疾苦呢,背地里不还是在食民血肉!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,装模作样骗骗外人就行了,何必连自己都骗!”

黎赓的眉心又抽搐了一下。

郑娴儿勾起唇角,赠他一个意味莫名的笑容。

黎赓用力揉了揉眉心,心里那股烦躁之意比先前更加强烈了。

这时,一直安静地在一旁坐着的黎三小姐忽然迟疑着开了口:“郑姐姐,你认识红姑吗?”

郑娴儿怔了一怔:“什么红姑?”

黎三小姐细细地观察着她的脸色,好一会儿才微笑着摇了摇头:“没什么。想必是我认错人了。”

郑娴儿心下有些疑惑,却没有多问。

对黎家的人,她不会有什么好感。

但不知怎的,听到这个问题之后,她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。

红姑?那是谁?

这时,闷坐了许久的东道主黎赓终于想起了一件正事:“楼三奶奶还记得您的丫头桂香吗?”

郑娴儿一愣,随后又冷笑起来:“倒还没忘。府里的人只跟我说她被卖到了勾栏,我想该不会刚好就进了你的枕香楼吧?”

“你知道……”黎赓一惊。

随后又有些恼怒。

枕香楼背后的主子是黎县令,这两年楼里大事小事多半都是黎赓在处理。这件事十分隐秘,但作为至交好友的楼阙自然是知道的。

郑娴儿看看黎赓的脸色,知道他错怪了楼阙,忙道:“你不用胡乱疑心,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,这事儿还真不是桐阶跟我说的。”

黎赓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一阵,终于冷笑道:“罢了,这不重要。——你可知道,桂香那丫头正在四处散播流言,说你跟你们家二公子……”

他是守礼之人,后面的话自然说不出口。

郑娴儿有些意外,忍不住皱了皱眉。

桂香是慎思园那边卖掉的。她原本以为朱金蓝事先会动用一些手段让那丫头管住嘴,如今看来……

似乎有些棘手。

她正觉得麻烦,楼阙忽然开了口:“青楼之中让一个人张嘴说话很容易,让她闭嘴更是易如反掌。这件事,延卿兄想必已经解决了吧?”

黎赓皱眉看了他一眼,顿了好一会儿才冷声道:“眼下那奴才已经开不了口了。只是——你不介意?”

楼阙仰头饮下一杯酒,面露笑容:“我为什么要介意?”

黎赓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。再看向郑娴儿时,却见她只管专心致志地用筷子戳鸭头吃,竟像是对刚才的话题全然不上心的样子。

所以,这件事从始至终竟只有他一个外人在生气上火?

黎赓觉得自己简直蠢死了。

楼家后院的事,什么时候轮到他操心了!那个女人原本便不是什么正经人,他楼桐阶自己愿意戴绿帽子,旁人何苦替他出头!

更何况这事儿一看便知道是一本又脏又烂的糊涂账!

“晦气!”黎赓咬咬牙,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。

最爱搅事情的葛丰不知怎的竟没有开口,只管双手托腮笑眯眯地盯着郑娴儿的脸看个不住。

郑娴儿虽然察觉到了他的目光,却只是抬头给了他一个灿烂的笑容,然后便照旧一心一意地去对付桌上的菜肴了。

黎赓恰好看到了那个笑容,脸色不免更加阴沉了几分。

楼阙倒是安静得出奇,除了偶尔帮郑娴儿夹一下远处的菜肴之外,其余时间竟也是气定神闲地只管吃喝。

于是这雅间之中奇异地安静了下来,直到终席。

楼阙正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,黎赓终于想起了另外一个话题:“且慢。听说你过几日要去京城?如今那边的形势可不太好——主弱臣强,万寿节上不知会闹出什么花样来,你何必赶在这个时候去踩这趟浑水?”

“原来延卿兄是在关心我!”楼阙的语气有些调侃,面上却难掩喜色。

葛丰也回过神来,在旁“哈哈”一笑:“我就知道延卿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!桐阶你可以放心了,延卿这心里呐,可还疼着你呢!”

楼阙微笑着向两人拱了拱手:“二位放心,我自有分寸。”

葛丰笑嘻嘻地道:“知道你有分寸,可毕竟是出一趟远门,又恰好赶在如今这个时候——今日太过仓促说不成话,改天我俩单独给你践行好不好?明晚枕香楼……”

“枕香楼我就不去了,”楼阙笑着打断了他的话,“我如今有人管着,不比你自由自在。”

“哟哟哟——”葛丰用筷子敲着酒壶,拍桌大笑。

这时,原在外面守着的钟儿忽然快步走了进来,凑到楼阙的身旁急道:“褚先生叫人来请,说是书院里有急事,请您尽快过去一趟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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