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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.进香被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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凤都,正月十六,初晴

隆冬霜雪初停,正逢年下第一个黄道吉日,旦凡未出嫁或已许配人家的官家女子,必是要到皇家寺院天觉寺去祈福上香,望能得到一段好姻缘。天觉寺到并非是姻缘庙,只因是天家寺庙,能进来的都是皇家贵胄,或皇宫里的人前来进香也不是不可能。那些女子平日里在家,只有这样的日子才能出府,期望能有好运碰到心仪之人,或一朝为凤。若有姻缘者便是求与佳婿携手到老,像她这般希望这件事落空的怕是只此一人了罢。

但与往日不同的是,虽有不少身份显贵的官家小姐前来,却都被拒之门外。即使是这样,她们仍是不死心,只想见见那个凤都乃至西凤女子心目中如梦一般的男子。哪怕他即将要娶镇国公的女儿,哪怕她们的梦碎了,哪怕今日的封寺只为了那个女子。她们仍然幻想,若自己是那个女子,被这样温柔呵护,该是多么幸福的事。况且那两个人郎才女貌,本是羡煞旁人,又极登对,故都来窥探之人也平白添了几倍。

“芷澜,你可知今日为何这般热闹?”纤白的手指撩起坐轿的锦帘,在看到围绕在他们前面的人群被官兵阻扰在外时,眉头微微蹙起。

丫鬟芷澜摇了摇头,老实道:“奴婢不知,按理说这天觉寺虽是天家寺庙,一般外人不可进,但平日里断不会围了这么多重兵把守在外,莫非是……”看那些官兵严正以待的样子,也都猜到了是怎么回事。

女子放下锦帘,轻声道:“是皇上来了吧!那我们回去吧。”她也没什么心思去见皇帝,反正迟早是要见到的。原本是他爹催着她来上香,说是能讨个好兆头。她不好拂了他意,只好硬着头皮,若按她性子,是决不信这些的。

许是听到她这么说,离他们较近的女子忍不住插进来,言语里似有鄙视他们的无知,冷嘲热讽道:“哪里是皇上,是当朝相爷携镇国公之女前来祈福还愿,这些穿着刻有凤字的官兵可都是相爷带来的。谁能有兰小姐这般福气,能嫁给才貌智的相爷……”言词中尽显酸气。

“当真是几辈子修来的。”女子话未说完,被轿内的女子接了过去。她冷冷笑道。不知天高地厚的人,她这般维护那个男子,要是被西凤帝听到这番话,怕是抄了她满门都不足为过,还当她是什么人了。

司夜离,这个名字自她第一天回凤都,便已如雷贯耳。大街小巷,茶楼雅室,冷不防就能听到赞颂他的美词,真是到哪都不得安生。他是西凤,乃至整个天壑大陆至今最年轻的相爷。闻说此人十四岁状元及第,小小年纪辗转朝堂,显出惊天才华。十六岁那年随监军,虽是文官没有亲自打仗,却以智谋巧取,那场战役宁将军大败北魏,也从此奠定了宁将军在西凤的地位,却不想背后竟是他人,只这当中的曲折离奇恐是唯他二人所知,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是宁将军抢了司夜离的军功,仅是空穴来风。这件事本极隐秘,除两个当事人外几乎无人知晓,只不知她对那件事那么了然。十八岁那年官拜一品辅相,之后又重修堤坝,开仓赠粮,做了许多利民之事。据悉他自己极是简朴,府规甚严,决不允许自己的手下欺辱百姓。最重要的是,他不结党营私,在两皇子明争暗斗,都想拉拢他时,他也纹风不动,极得西凤帝器重。自然,这样的人,有谁不想巴结讨好。当怪不得爹爹说此人深藏不漏,到一点都没有小觑了他去。

司夜离此人除了有极好的口碑,最大的一点便在于他俊寿无滔,蹁跹风姿无人能及,当得西凤少女心中最佳夫婿人选,堪称女子倒贴的典范。这个人完美的没有一丝缺点,却也无端让人害怕,或许正是太过完美,总觉得这样的人根本不存在。好在,那人不管是怎样的人都和她没有关系,八竿子打不到一起,在她心目中对这类的美男子是没有好感的,许是她偏见,但愿也只是偏见。

既不是皇帝,她到也不怕触犯圣颜,遂在芷澜的搀扶下出了轿。小丫头的手有点冰冷,不知是怕还是什么。被白纱遮住的绝美脸上现出淡漠笑意,无甚在意害怕:“我们也去瞧瞧吧,不知是否有这个荣幸。”

她说罢这话,前面围绕着的人群到让出了一条道,似是惊讶于她话里的调侃,还是她的话震慑到了他们。也或许他们只想看她的笑话。毕竟在场的人家中官阶有些并不低,想看她有何能耐进的去。

她在芷澜耳边说了几句话,再从身上掏出一块腰牌。随即小丫鬟跑上前,将腰牌递给守卫的官兵看,又将她的话原原本本说了遍。那官兵脸色变了变,匆忙跪下,刚想行礼,被她止住。

“不必了,让我们进去就行。”她还是淡淡的几句话,好似春风过耳,让人酥酥麻麻,嗓音清丽优美。她只是瞥了眼刚才说话的女子,从官兵的呆愣中走过,留下一抹清淡的幽香。

天觉寺的廊道虽算宽敞,四周树木环山绕林,但被雪覆盖,早已是一片颓败之相,没有风景可看。脚下厚厚的一层积雪覆在湿滑的阶梯上,虽不陡峭,却也不好走。沿着当中两排鞋印往上走,那是一排大一排小,大的整齐,小的走的歪歪扭扭。或许是走的不稳,到后来就只剩下大的脚印。脊背无端颤出一阵寒栗,究竟是什么样的男子,能做到如此贴心?那个人应该是被抱着上去了吧。她顺了顺裘衣,望着初绽的天幕中一轮白日,光芒笼罩在她身上,却照不到她心底。就走在那排大的鞋印里,不至踩着积雪难走。那是一个很奇妙的感觉,仿佛两个不相干的人在通过某种方式联系在一起,心里密密地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。再看看后面跟着两边的鞋印来看,他们也是知道乘轿辇不安,所谓蜀道难行,难于上青天。

不知为何,心底竟然涌起酸涩的感觉。那个和自己并肩行走,亦步亦趋风雨同舟的人,当真是多少女子心中的祈求,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羡慕,换了是她也会感动的吧。只是,这样的人世间难求,可遇不可求,她自问没有这样的福气,也不奢望会有人如此对她,像他们这样的官家女子命运早就注定好了,会成为政治联姻的牺牲品,抑或被纳入皇帝的后宫,草草度过一生。在过去的这些年中她早就看得太多,多到不敢奢望,怕梦醒来抚触到的是一片虚无,又怕自己一旦付出就会深陷其中无法自拔。她承认自己是个懦弱的人,至少在感情方面,她只想懦懦无为的平淡度日,只要那个人能善待她,此生便也匆匆而过,不奢望便不会绝望。

至于闲散适懒时随手翻看的话本子上所谓的“愿得一人心,白首不相离”“天不老,情难绝;心似双丝网,中有千千结”“入我相思门,知我相思苦,长相思兮长相忆,短相思兮无穷极”等酸腐缠绵的诗词故事她是不信的,也不认为世间真有这样的情爱,便是有也与她离得太远,她不是个轻易动情之人,或者说她根本不懂情是什么。

“那个女子到底是谁,为何她能上去?”众人看那一身白衣胜雪的狐裘下,只在袖沿和裙底描了几只彩蝶的女子甚是好奇,虽说在西凤女子带面纱覆面不甚稀奇,只因不想被有色之徒窥探了容颜,但无论哪个女子这番打扮,总是要引人遐想的。

官兵这才回过神来,似还在回味那抹娇美的倩影,战战兢兢道:“她是……是未来的太子妃,她拿着的是定远将军府的令牌。”

“是她……”众人倒抽一口冷气。或许说,在此之前,根本无人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。然而就在那次早朝之后,她的名字就和当朝第一美女兰晴语排在一起出现,贬低她的声音决不在司夜离的赞美声之下,所以她才会对这个人如此敏感。

也是,在天壑大陆上,四国鼎立之际,能排的上名号的女子也仅那么四位,且都是绝色。东有百里泠凝,善一手好剑闻天下;南有沈暮娩,素有才女之称,是女中诸葛,智谋绝不输当世任何一个男子;西有兰晴语,貌若羞花闭月,沉鱼落雁;北有苏映歆,嗓音犹如天籁,能唱一首好曲,只是她失踪已久。

别说她在当世四女子中排不上名,便是凤都之中,能织能绣也从未听说过。就这样一个一无是处,默默无闻便也罢了,但她却是出了名的好欺负。懦弱无能,任谁都能欺负她,平日里总是一副白纱遮面,就是碰到大小宫宴,她也是躲在一边。这般孤僻的人,久而久之也就无人再去接近她。私下里,那些官家小姐总会嘲笑她胆小怕事,不成想她爹是威名远扬的定远将军,却生出她这种女儿,真是丢他们凤都女子的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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