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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十章 月下美人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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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微凉,浣衣峰后山。</p>

古枭山崖边的小屋内,多了两位来客。</p>

“吾等身处大阵之中,一举一动都会被掌院得知,爹有何事,还是托下人带个信儿就好。”古枭一脸淡定地坐在原地,即便今日内门大比的情形他已经知晓,但她并不觉得,方逸能给他带来多大威胁。</p>

“枭儿,你已经在炼气大圆满沉淀许久了吧。”</p>

“嗯。”古枭颔首。</p>

“此番锦州诸派联合,出动门人弟子数万,进剿盘踞在长白山脉的妖族巢穴,你是浣衣峰的首席真传,倘若此番你能立下大功,日后争夺那个位置,对你极为有利。”</p>

浣衣下院,原本宗门称号可以为浣衣派,浣衣宗,为何非得是浣衣下院,便是因为,浣衣下院不过是一旁支。</p>

便是剑派老祖,亦是来自上清境的弟子。</p>

以至于,浣衣下院在锦州的地位,十分特殊,然而,大夏十三州,每一州却也有一处上清境弟子前来建立的宗派。</p>

当宗门之中有出类拔萃的修士出现之际,方能有接引剑使前来,将其接往主宗。</p>

锦州三府,灵犀剑派和附近州郡的诸多宗派皆有联姻,他古氏靠着流沙河,难以撼动,唯有浣衣下院,他们早年便派古枭拜入浣衣峰,虽然只是拜在黄河落日·肖君羡门下,但也有争夺浣衣峰首座和掌院的资格。</p>

曲云端,在浣衣下院待不了多久,几乎所有人都知道,他在很久之前,便已是来到了结丹境的瓶颈。</p>

“来时,老祖曾言,曲云端最多能在浣衣下院待上一年,一年之后,他就必须离开,大夏十三州,乃是上清境治下的诸派,任何结丹境以上的剑修,都必须前往上清境。”</p>

说着,古河从储物戒里取出了一个锦盒。</p>

“这是极品筑基丹,一个月前,锦州拍卖行,我古氏一族,用五百万下品灵石拍得此物,枭儿,你就不用继续沉淀了,直接选择突破吧。”</p>

“是。”古枭结下了这一份重礼,当然,以他在古氏一族的地位,也值得他们如此付出。</p>

“另外,吾已传讯给北海孔氏一族,你今年已有二十,也是时候将圣依迎娶进门了。”</p>

“这个……”古枭满脸复杂,眼中露出几分恨意,但随即,便轻叹一声,“我知道了。”</p>

“枭儿,北海孔氏,传承数千载,门中势力在青州根深蒂固,几乎和王氏一族分庭抗礼,并且,在上清境也有不弱的底蕴,若是……”</p>

“我知道了。”古枭站起身来,背对着两人,“若是没事的话,爹,你们可以离开了。”</p>

“枭儿……”古河满脸复杂地看了一眼古枭,只能是带着身侧的古河抬脚消失在深夜里。</p>

不远处的一座楼阁之中,孔圣依穿着绿色短裙,白皙的小腿上不知何时已经是多出一只洁白的剑猫。</p>

她一手不断抚摸着剑猫的柔顺的毛发,一手安放在桌上,跟前有着倒扣的茶具,而她此刻的心思,也是十分复杂。</p>

她拎着茶壶,给自己满上一杯茶水,两片清脆的茶叶,在茶水冲出之后,在茶杯里旋转着。</p>

她似乎想到了当年,自己和方逸的岁月。</p>

只是,她无法忤逆家族。</p>

当年孔氏三虎,纵横北海,便是整个东海之上,也无人敢劫掠孔家的船只。</p>

但是,因为一场劫难,孔氏一族,三虎折其二,尤其是她的爹爹孔天海,死在了那一场大劫中。</p>

孔家如今的势力,还能和王氏一族分庭抗礼,但真正的底蕴,已经无法媲美了。</p>

若非是因为青州镇守的镇压,怕是孔氏一族,早已是被王氏一族给强行攻灭。</p>

而青州镇守,正好便是古枭的姑父。</p>

孔圣依抬头看着崖壁的上方,在那一片丛林的山坳里,有着一处平台,宗门利用剑阵之力,将灵泉眼开辟的两百间密室,几乎都修建在了那一片山林之中。</p>

此刻,方逸,应该正在那里修行吧。</p>

在她思考的时候,方逸已经是从昏迷中醒来。</p>

他环顾一眼四周,自己竟是倒在一张僵硬的石床上,一抬头,紧挨着的石墙上,悬挂着一张穿着紫袍的中年剑修画像,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,挂在墙壁上的这一位,便是浣衣下院的建派祖师了。</p>

他看着一旁的香炉,正对准墙壁上的画像,四周的布置很简易,屋子居中的地方,有着几个蒲团,蒲团围着的区域,亦是一处香炉,当然,也就只有方逸等为数不多的弟子知晓,这香炉脚下,便是一处灵泉眼。</p>

宗门单独的一处灵泉眼。</p>

位于,浣衣峰掌院独居的卧室内。</p>

“醒了。”不知何时,悬空的屋梁之上,突然跃下一道身影,衣衫拂过方逸身前,便落到背靠一排书柜的书桌后。</p>

“义父。”方逸翻身而起,他摸了几下浑身上下,原本有於痕伤势的地方,此刻,部都已是愈合,就连一丁点儿痛楚都感受不到。</p>

他的眼中多了几分喜色,他知道,是义父亲自出手,为自己治好了伤势。</p>

“为什么这么拼命?”曲云端自顾自地双手磨墨,头也不抬地问道。</p>

“当然是想得到内门第一。”</p>

“你和风儿的约定?”</p>

“是。”方逸眼中带笑,他没想到,义父就连这都知道。</p>

“领悟了剑势,又踏入了炼气八层,现在感觉如何?”</p>

“很不错,这一次,我应该可以取得内门大比第一。”</p>

曲云端提笔点在砚台内,墨写一笔,落在铺开的宣纸之上,方逸未走上前去,看不到丝毫。</p>

“这是你的第几次顿悟?”</p>

方逸微微一愣,随后便努力回忆起自己在得到道印传承之后,一路走来的经历。</p>

他第一次顿悟,应该是在修炼《九天重力场》之后,重力,不是仅仅凭借功法就能够得来的,他是天生的剑修,也将重力运用到了自己的剑上。</p>

第二次顿悟,应该是在剑塔的时候。落雁峰第十三代真传弟子杨峥,将《飞燕剑法》的精髓传授给他,让他一瞬间掌握了两个剑势。</p>

第三次,便是在看到高豹那《离恨剑法》最后一式,剑荡春泥的时候,他将自己所掌握的剑势,完完地在脑海中排列组合,最终,修炼出了剑域雏形,也就是所谓的泥之剑意。</p>

“第四次吧。”方逸毫不犹豫地答道。</p>

“不错。”这还是曲云端第一次亲口表扬他。</p>

“让我省心了不少,六成泥之剑意,两成水之剑意,你走的路子,和为父,你云师兄,都有所不同,亦不同于你二叔。”</p>

“今后的路,很难,你决定,要坚持下去吗?”</p>

方逸嘴角一撇,“义父,你我可都是剑者。”</p>

“剑者,过刚易折,泥之剑意,是你主修的剑道,但是,泥之剑意,太弱,你那延绵不断地九曲黄河之势,若非是你初步领悟了两成水之剑意,怕是刚刚施展出来,你小子就已经灵气枯竭,当场身陨了。”</p>

“你可知,九曲黄河,这等恐怖的自然之势,唯有筑基期的剑修方能施展。”</p>

“知道。”</p>

“那你可知错。”</p>

“剑者,踏上比剑台之后,便是为了争胜,为何是错?”</p>

“那便好,你的剑心,为父毋庸置疑,毕竟,你已经隔着亿万里之遥,感受到了黄河意境。”</p>

方逸有些惊讶,貌似,自己的秘密,在义父面前,尽皆显露无疑。</p>

也就在这时,曲云端停笔,将手中毛笔平放在笔架上,笔尖上,没有一滴墨渍浪费,都融入了画里。</p>

“哗”曲云端猛地一挥手,将画卷抛给了方逸。</p>

方逸下意识伸手一接,画卷却紧跟着画轴,在空中旋转着收拢。</p>

方逸面色一变,立即伸手将画打开,他可不是第一次见曲云端作画,新出的画,画上墨渍未干,若是直接卷着,怕是会让画上的图案面目非。</p>

只是,当他敞开画卷之后,却发现,宣纸上,没有半点儿墨渍。</p>

他面色惊疑不定地抬头看了一眼曲云端,却发现,他已经站着入定。</p>

这是剑心的第三个境界,空明。</p>

随时随地,在任何地方,都可以静下心来,进入修炼状态。</p>

他不敢打扰,也心知义父的意思,这是在送客。</p>

他叹了口气,收好画卷,手捧着画轴,朝曲云端恭敬一拜。</p>

他转身出了房门,掩上房门之后,屋子里,曲云端没有睁开双眼,却传来了一声轻叹,“若是不能悟透,那便算了。”</p>

方逸一路走向后山,途中偶尔遇到巡夜的弟子,也都没有交谈,他此刻穿着内门弟子白衫,整洁的白色,还有腰间的剑牌,十分醒目。</p>

夜里,其他宗派的修士,都被安置在偏院的客房里,是不能随意在山门内走动的,毕竟,浣衣下院,还是有一些核心隐秘之处。</p>

方逸顺着崖边的一处小斜坡滑落,身子背靠着青青绿草,很顺利地就落到了近百丈下的平台。</p>

他一回眸,也就看到了身后“哗啦哗啦”流淌不息的小瀑布。</p>

这一川瀑布,不过数丈截面,但挂在这后山之间,也算是一处景致。</p>

浣衣峰山林的不少野物,也都喜欢来到此处饮水,很多时候,浣衣峰的男弟子们,也都会趁着夏夜炎热的时候,来到这里洗澡。</p>

方逸脱下了长衫,整个身子沉入了水里,他感受着泉水的清凉,脑中一直回想着刚才义父的眼神和那一幅画。</p>

“明明我亲眼看到义父磨墨,也亲眼看到他提笔作画,画到宣纸上,怎会突然之间消失无踪了呢?”</p>

“莫非,在义父拂袖将画送给我的时候,便已是靠着袖袍的遮掩,用巧力将墨渍部纳去?”</p>

“不对,如果义父不想赠画的话,他大可不必浪费一些修炼的功夫,他或许是看到了我白日的努力,三年了,纵观整个锦州豪雄,能够得到义父亲手所作真迹的,也极为罕见,我这一幅画,放到外界,怕是要值个几千下品灵石。”</p>

当然,他是不会卖出去的。</p>

因为,他揣摩透了最后曲云端的那句话。</p>

“哗啦”,他身子朝上一涌,浪里白条的技巧他是没有的,但仅仅一个泅渡上岸的话,还是不难。</p>

方逸穿上了衣衫,身子穿过了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,落到了瀑布后方,一块大岩石之下的空处,这里,还是干燥的。</p>

他从储物戒中取出了这一幅画,在双腿上摊开,他平心静气,准备进入剑心的顿悟之中,用常理的办法,是绝对无法看透这一幅画的。</p>

方逸想利用剑心。</p>

只是,足足过了两个时辰,早已是夜入三更,方逸仍然没能找到任何契机,他的剑心在没有踏入第三境孔明之前,是无法随时随地进入顿悟状态的。</p>

他叹了口气,正想起身之时,头顶突然有灰尘落下,紧随其后而来的,是常年被瀑布水流冲刷,碎掉的一角岩石,他面色一惊,立即伸手将画取了回来,却不想,已经是有一道水流,顺着岩石倒卷,来到了他的头顶上方。</p>

“啪嗒”一滴水珠,从天而降,落到了他手上的画卷之上,当他瞪大双眼看去,落入宣纸中的水珠,竟是直接化开,扩散了足足眼珠般大小的区域。</p>

而这一片区域的画卷上,竟是出现了一个缺角。</p>

这是……紫色的衣角。</p>

他面色一喜,自己阴差阳错,竟然是找到了开启画卷的方式吗?</p>

他屈指一弹,一道气劲透体而出,顺着回旋剑势,将眼前水帘幕中的一截水流引到了近前。</p>

“啪”他屈指再弹,水流溃散开来,只留下了数十滴,被他五指一抓,在空中化作一道道丝线,再顺势一拍,落到画上之后,已经浇湿了整个画面。</p>

“哒”头顶,那第二滴水珠再来,这一次,却被方逸伸手给接住了。</p>

很轻的力道,以他肉身的强度,根本感知不到,但他却忍不住抬起了头,仰头看着头顶已经蓄势着第三滴水珠的岩石。</p>

“啪”水珠顺势滴落在他的额上,他愣在了原地,清凉的触感,还有那略强一些的冲击力。</p>

水,分为溪水、河水、湖水、江水、海水。</p>

从乌云汇聚,灵气蒸腾后,从天而降,倾洒大地之际,它们或成雨滴,或成珠帘般的雨线,但是,当它们降临大地,也只是留下瓢泼般的声响,一夜过后,大雨便会消失无踪。</p>

唯有岩石汇聚的水滴,它或许是来自地下水的馈赠,亦会是大雨过后的遗留,也可能,一座水潭的漏网之鱼,但它一次落下,最多,将干燥的区域淋湿而已。</p>

若是千次,万次,也不过是将一处沙漠变成湿土。</p>

若是百万次,亿万次,你会发现,这里的岩石,都会塌陷。</p>

方逸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盘坐的区域,略微平坦,距离瀑布边缘,有些陷下去的凹坑,这里,也是常年水滴石穿和门中弟子修行留下来的痕迹。</p>

他似乎抓住了什么,但似乎,又无法真正掌握这一处。</p>

“哒”又是一滴水珠,滴落在他的额上。</p>

“就是这种感觉。”方逸闭上双眼,任凭前额时刻被水珠滴落,从额前传来的凉意,并未让方逸染疾,反倒是,让他距离感悟的那一处契机,越来越近。</p>

“义父传给我的,也就是这样吧。”当方逸再次睁开双眼,已是接近四更天了,他随手一卷,灵气引动一手的水流来到掌上,他顺势朝着一侧的山壁拍去。</p>

“哧哧哧哧哧”溃散开来的水珠,就像是一道道细小的暗器,竟是纷纷洞穿了石壁,在石壁上留下了一个个密集的坑洞。</p>

方逸闭上双眼,他悟了,这第三种,是滴之剑势。</p>

水滴石穿,亦是穿透剑势。</p>

“哗啦。”也就在他准备起身的刹那,他的耳朵微微一动,突然听到了一道不同寻常的声响。</p>

他下意识抬头看向水帘幕之外的区域,在瀑布下方,常年水流冲击形成的一座水潭之中,不知何时,在皎洁的月色下,已经是多出了一道倩影。</p>

“她,是谁?”方逸微微皱眉,这个时辰,已经很晚了,而且,后山的这一处,几乎也就只有浣衣峰的弟子知晓,而浣衣峰的女弟子,更是罕见。</p>

此刻会出现在这里的,究竟是谁呢?</p>

当他将脸探出帘幕,一眼,便看到了潭中的水雾升腾。</p>

夜空中垂悬的一弯明月,洒落的银白月光,落在潭中,和水雾交辉一片,将那道在水里畅游的身影,显露出来。</p>

她的背影,有着精致的肩胛骨,身材曼妙白皙,随手撩拨,一道道水花,顺着她修长的玉手从身子上滑落。</p>

她背对着方逸,那一头披散的乌黑长发,略微有些弯曲,但身前和掩藏在水下的规模,却是别具一格,户型极大。</p>

方逸已经认出这女了,他轻叹了口气,没想到,今夜,会在这里遇到她。</p>

当年,自己刚刚拜入宗内的时候,便听闻浣衣七子之中,有一女修,却不想,自己这位美艳的师叔,却常年与枯灯相伴,他不知为何,后来才知晓,她,竟是亲手杀了自己被妖族附身的未婚夫。<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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