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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 初见似旧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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雍宁池里一尾鱼都不见,只瞧见池面扶着成片的浮萍,和残败枯黄的荷叶。池畔凉亭中站着一人,已年过半百但精气神十足,一身正气。眸中却是化不去的郁色,望着前处石椅上背对他而坐的年轻男子说道:“您这些年韬光养晦,凡事都忍让三分,难不成就真打算苟活一世吗?”年轻男子却不搭话。“承欢殿那两位明里暗里对您未有半分留情,否则君上何以将这雍宁殿荒成了冷宫?那太子18岁便已出宫立府妻妾成群,您却还顾着这手足之情,人心可是偏着长的!”

年轻男子终于站起身来,负手而立,“太傅,我何尝不知。这父上大人的心偏着那甄姬,左不过是仗着与我母亲有几分相似。这太子明里与我兄友弟恭,背地里没少下黑手,可又能如何?如今还不是时候。”男子回过身来,整个人拢进了凉亭的阴影之中,这才见着了此人真容。身形高大,还有三分健硕,脸型稍长剑眉星目,不算顶顶好看,却也是十分硬朗九分英气。周身的气息也十分不凡,一席银丝墨袍更是衬得此人唇红齿白。

关冀时常想,这般不凡的男子一点都不像这皇家的人,和那福薄的先后一般,周身的气质丝毫不像这四都之内的人士。

他走至关冀身前,右臂一抬置于其肩,将关冀虚带到椅上坐下。

见太傅不解,他却爽朗地笑了。这一笑,原本不算顶出色的五官,却叫人移不开眼,便是日色也黯淡了几分。“太傅,既是我如此委曲求也讨不来这君上的欢喜,我自然不会这般苟且偷生了。”他敛住了笑意,眸光一凛,“他既让你决定嫁女的日子,那你怎能抗旨?如今已是八月,大婚的日子就定在腊月。”

“奕皇子,这不可啊,佩玖自小心思就比别人多,且性情古怪多疑,我这当父亲的都不过堪堪忍受。只怕,她会坏事啊。”关冀满是不忍,既为慕见卿,更为疼爱的幼女关皓月。“无妨,我这身子你是知道的,能不能撑到那一日都尤未可知,尚且成败未定。您是万仞都的太傅,是我的先生,我自然知道您最在乎的是皓月。可若换做月儿,怕是会拖累她,您不忍,我也不忍。”慕见卿仍是波澜不惊,“你去吧,让月儿莫怪。”

“唉……”关冀毫无办法,只得转身离去。

慕见卿心神松懈下来,眼前却是一黑,有些恍惚。不远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妪急忙走了过来,扶住了慕见卿,“见卿!”兰亭搀着慕见卿进了正殿,“你方才回来,先莫要去管这些勾心斗角的事,也不知你这头疼难眠的病症何时能好?”

兰亭是慕见卿的乳娘,先后卿子茵进宫之时她就跟在身边,和先后一前一后诞下孩子,自己的孩子命薄,身子虚弱生下来不足半月便夭折了。她便将慕见卿当成自己的孩子,答应先后要将他抚养成人。

“姑姑,我无事,您去忙吧,我休息会就行。”慕见卿拍拍她的手,便不再说话了。兰亭叹了口气,退出了正殿。

慕见卿望着屋外,想起方才眼一花,好像看见了那个女子。

十五年了,他三天两头就能梦见那个红衣女子,冲他一笑便是万种风情,醒来却不记得那女子的模样。近两年尤为频繁,他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,性情也越来越压抑。

太医院都说他患的是心病,加之他体内的毒,怕是活不过二十五岁。人人背地里都说,天降灾星,命不久矣。

慕见卿伸出手,手心就升起一簇火苗。呵!慕见卿轻笑一声,端起桌上的酒盅,一饮而尽。嗒、嗒、嗒……

桑干宫上头有一方将干未涸的泉水,昼夜不停的往下滴着水。慕见卿是第一次走进桑干宫内,遍循着水声往深处走……

桑干宫是万仞都宫邸紧邻上古神址的一侧,是一片极为复杂的地形,寻常人到了此地便是有来难回。慕见卿幼时被甄姬丢到此地,便是在此遇见了尘夷,尘夷见着他便呆了一呆,这不过五岁的小娃娃,除了一双透亮的眸子,浑身上上下下竟没有一处好的地方!衣服是上好的蚕丝织就的,却脏烂的不成样子,破洞中隐约露出了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,和干了的血迹。

尘夷本是不待见男子的,却察觉到这小娃娃体内的玄妙。她悉心给他养伤,教他功夫,让他叫她师父,她却唤他,“徒婿。”一唤便唤了十五年,慕见卿至今不解。这声“徒婿”把他从跌跌撞撞的小娃娃,唤成了高大的成年男子,尘夷的容貌却半分没有改变,仍是初见时风韵貌美。

慕见卿此去景鉴崖九年了,九年没有来这桑干宫,不知尘夷还在吗?

桑干宫里头不似万仞都的宫殿是用楠木筑成,也没有铺着光滑的地砖,而像是一个人工打磨的岩洞,宽敞温暖,室内地面上满开着不知名的花,走道一旁还建着旋转石梯。突然,眼前一幕让慕见卿顿住了脚步。桑干宫顶的泉水密密麻麻地往下坠,构成一帘水幕,水幕围成一个圈,底下的地面上已然形成了一汪池水,透过细密的水幕,慕见卿看见了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张脸。

妫水中间是上古时期妫氏先祖留下的冰棺,传闻此棺能凝聚天地精气,使已故之人死而复生。妫伊人躺在棺面上,虽还未死却因百年前的祸事精气尽失。

慕见卿怔怔的看着冰棺上的女子,她身着大红留仙裙,虽闭着眼却好像也充满了生气,面容娇美俏丽,仿佛下一刻,她就会睁开眼吐出舌头冲你一笑,可谓美的不可方物,周身毫无烟火气,不似凡间所有,这分明,就是十五年来他夜夜所梦之人!慕见卿呆呆地朝冰棺走去,险些踏空落入妫水之中。

“作甚!”尘夷突然出现,一把拽住了慕见卿。慕见卿回过神来,有些惭愧,“师……师父。”

“我早与你说过,此地不可擅入。出去学了几年艺,就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了?”尘夷出言呵斥,眉间也染上了一丝怒气。

慕见卿一声不吭,他也只在尘夷面前这般毫不掩饰孩子心性。尘夷只得作罢,“罢了,日后你也可以进来,不过必须事先告知我,且不能再有第三人知道此处。能做到吗?”

“能!”慕见卿一口答应下来。

尘夷一怔,随后叹了口气,“罢了,跟我进来。”而后绕到了水幕的后方,宽袖一挥,一丈宽的水幕便停了下来,一架木桥出现在慕见卿眼前。尘夷跨过木桥走到冰棺前,慕见卿紧紧跟着。

视线再次落到了冰棺女子的面容上,此女五官精致,肌肤吹弹可破,许是躺得太久唇瓣有些干裂,但色泽仍十分鲜艳,秀色可餐。她的眼尾处还有一枚泪痣,若是换一张脸这痣怕是多余,偏在她这多了几分缠绵,成了画龙点睛之笔。慕见卿不由看得痴了,一颗心都落在了女子的身上,十五年,他心心念念十五年的女子,终于让他寻到了!便是让他在这洞里日日望着这仙女,望上六十载,他也是甘愿的。

“你不是总问我,为何叫你徒婿?”尘夷突然开了口,“这就是我的徒儿。”慕见卿听闻一喜,连忙转过身看向尘夷,“师父,那这……?”他未将话说出口,低头看了眼冰棺上的女子。

尘夷点了点头,“至于她的来历,我姑且不能说与你。我记得你是九月九日生的,初见你时,我便察觉到你的精气至阴,这世上难寻第二个你这样的人。那便只有你能救她,所以我才救了你。”说到此处,尘夷眼中有些许不忍,“世人都是利益为先,你可怪为师?”慕见卿抿住唇思量了片刻,“徒儿不怪,您说的是真理,也未蒙骗于我,徒儿的命是您救下的,又怎会怪您?况且,我见她第一眼,这颗心都活了起来,仿佛前二十年都在等她出现。”

“你不怪便好,为师再问你一件事。”尘夷抚了抚冰棺女子的脸,“今日起这便是你我师徒二人的秘密了,若有一日我无暇顾及她,你可会,像我一般护着她?”慕见卿听罢,严肃地点了点头,“徒儿一定会。”

“空口无凭,跪下,对着神址发誓。”

慕见卿转身面朝神址的方位,撩开长袍跪在了地上。“我慕见卿,今日对着神址诸神,以我的性命发誓,今后,定当拼尽力护……。师父?”尘夷横了慕见卿一眼,虚咳了两声说道:“她叫伊人,乳名嫱儿。”

“我慕见卿,今日对着神址诸神,以我的性命发誓,今后,定当拼尽力护嫱儿周!如若不能,世人唾弃,膝下无嗣,孤死这桑干宫中!”说罢,慕见卿俯身磕了头,而后挪过膝盖,给尘夷磕了个头,了礼数。关冀出了宫,仆从端来脚踏,搀着他上了回府的马车。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关府,关冀想着回家可是该如何哄住这哭闹的幼女,不由觉得一阵头疼。果然,刚跨进大门,一个身着鹅黄轻纱,绾着一个飞仙髻的妙龄女子便朝他扑了过来。圆圆的脸蛋红彤彤的,煞是可爱,双眼却是红肿不已,惹人怜爱。

“阿爹,您怎么才回来!您出去了一日,月儿就忧心了一日,您是不是不在意月儿了。”说罢,关皓月眼中又蓄起了盈盈泪光,看的关太傅心疼不已。“阿爹怎会不在意月儿呢?实在是宫中有事耽搁了,进屋说吧。”

走进正厅,关冀屏退了下人,拉着幼女坐下,长叹了一口气,开口说道:“月儿啊,阿爹自小就宠着你惯着你,也早为你打算好日后成为奕王妃的。可如今……”关冀见女儿可怜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实在不忍,却又不得不让她认清事实。“奕皇子与你本是天定的姻缘,可君上指的婚谁能违令,日后,阿爹会为你再寻一门好亲事,你就不要再惦记着奕皇子了。”

关皓月一听,父亲此行并未带回她想要的答复,眼眶中的泪水便砸了下来。也难怪这关太傅对这个女儿宝贝得紧,寻常女子一哭一闹便是仪态尽失,这关皓月生的美,母亲付慧常教导她眼泪是撒娇的武器,却不能失了女子仪态。

故她这梨花带雨的模样却让人生不出半分厌恶,反倒是惹人怜惜。关太傅想要安慰,却无法改变既定的事实,只能眼看着幼女伤心,垂头叹气。

“阿爹,月儿自小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,因为知道阿爹疼月儿。”关皓月抽抽搭搭地说道:“可那些不过是身外之物,我打小就爱慕见卿哥哥,阿爹您是知道的”关冀在朝堂上都向来无所顾忌,偏偏在女儿面前无可奈何,“月儿,不是阿爹不为你着想,事已至此阿爹也无计可施。你放心,这世上好男儿万千,阿爹定会给你寻个更好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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