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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4.第二十四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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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下雨了……”

乌宓推开窗,伸出手去。

雨水顺着乌发修士修长白皙的手指打了一个圈,凝结成水珠,似是留恋般的一颤,随即一滴滴滴落下去,像是打了串的珠帘一样。

乌宓低垂着眼睫,手指弹了弹,水珠被弹飞了出去,打到不远处的树干上,一时之间,树叶簌簌的落了下来,被雨水打在了泥土里,染上了污泥。

“你,戚娄衣被抓了起来,关在下宗囚牢里。”他问道。

阿六在他身后点头,“是的,下宗的人,戚娄衣已经是魔修,杀了凡人坏了门规,改日就要当众将戚娄衣处死,以示警戒。”

乌宓轻轻笑了一身,他坐在窗栏上,雨水打湿了半边身子,如此方才清醒一些,“真可怜啊。”他,脸上却没有任何同情的神色,“这才众星捧月多久,就成为阶下囚了。”

雨水湿润了半边青衫,青衫紧紧的贴着乌发修士的皮肉,隐约可见肩窝的轮廓,他歪着头,手支在腿上,困倦的耷拉着眼皮,“蠢死了。”

无缘无故蜂拥而至的美好,是噩梦的前兆啊。这就是天道所看中的人,可真是……愚不可及。

阿六眼见他清醒不久又要睡,正要提醒一声,一把伞撑开在将睡不睡的修士头上,阿六拱手,“祁风师兄。”

容祁风站在窗外,眉头紧皱,“谁让你放任他这样的。”

阿六不敢争辩是乌宓师兄要这样的,低垂着头不敢话。

这么一吵,乌宓是睡不着了,他抬起眼皮,不冷不淡的看了一眼容祁风,“师兄来做什么?”

容祁风没回答他的问题,反而无奈道:“你明知道自己身体不好,前几日修习功法又出了问题,现在淋雨,是要折磨自己吗?真当修士没有什么畏惧的了。”

乌宓伸了个懒腰,自然而然下了窗栏,“我作我的身体,和师兄你又有什么关系??”

又来了。

容祁风忽然觉得无力。

明明那个时候,师弟无比的依恋自己,可一旦清醒,一切都仿佛水中月雾中花,他又觉得,师弟离自己越发的远了。

“是……师兄最近做错了什么,让师弟你不开心吗?”他站在窗外,撑着伞,声音放得无比轻柔。

乌宓侧头看他,单薄的肩上肩窝的轮廓更加明了几分,他似笑非笑道:“谁知道呢?”

“是因为戚娄衣?”容祁风开,执伞的手微不可查紧了几分,“下宗传来消息,戚娄衣滥杀凡人,伤害同门,非礼百里规的女儿百里莫,再隔几日,下宗就会剥去他的灵根,让他沦为凡人,再将他处死。”

“听话,阿宓。”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叫过乌宓,就像是唤着最钟爱的珍宝,心翼翼,又温柔万分。

他微微一笑,对乌发修士道:“正道修士与魔修向来是两不相容的对立状态,你不要再念他了,好不好?”

“万一……”乌宓站在原地,意味不明道:“师兄成了魔修,而我依旧是正道修士,那我是不是要杀了师兄,才是正确的选择呢?”

啪嗒……

容祁风手中的伞掉落在地,他险些站不稳,觉得心脏针锥般的疼。

落在地上的伞滚了一两圈,停了一会儿,被风一吹,滚到更远的地方,因是纸伞,免不得染了尘埃,已经脏了。

乌宓啊了一声,“师兄这是怎么了,伞都拿不稳。”他看向阿六,“去,送一把伞给师兄。”完,转身朝内室走去。

阿六想乌宓师兄果然是很讨厌祁风师兄,不然为什么让送伞却不让祁风师兄进来,祁风师兄明摆着是来找乌宓师兄的。

但是他不敢什么,他只是一个杂役弟子,不该的不要,不该做的不要做,瞧潇潇师姐身边那个不知自己身份骂了乌宓师兄的杂役弟子,谁还记得他呢?

大约尸体已经化为尘埃,就连他的主人,楚潇潇师姐,也没有关于他的分毫记忆。

他取了一把伞,走出去绕到窗边双手递上,低垂着脑恭声道:“祁风师兄。”

容祁风伸手拿伞。

雨已经将他淋湿透,他伸手的时候,雨水顺着宽袖往下流,手深在半空中,微微一顿,他又收了回去从怀里摸出一本功法放到阿六手里,“这是……给师弟的,这本功法很适合他,不会有那天的事了,你帮我拿给他。”

阿六一触及那本功法,心神一震。

地阶高级功法,丝毫不逊色于一些天阶功法。

这……

他差点拿不稳手中的功法,好在反应及时迅速握紧,“好的,祁风师兄。”

容祁风撑伞离开了。

阿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,居然觉得祁风师兄有点可怜,他拿着功法回了房间,去了内室,内室里乌宓换了一身衣裳,长发散落在肩上,看到他进来,抬眸看了他一眼。

阿六将手中的功法递出去,“这是祁风师兄走之前让我给师兄你的,是适合师兄你修炼。”

我的天,祁风师兄对乌宓师兄,可真是……好到没法了。

要是有人送他这么一本功法,他就是八辈子给那人当牛做马也愿意得很。

乌宓看着阿六手中的功法,眼神几度变幻。

“师兄……师兄……求求你……放了我……放了我……”

黑暗中,白衣修士蹲下身将苦苦哀求的人抱入怀中,“没事的,没事的,阿宓,和师兄在一起不好吗?”

被锁在暗无天地的囚牢里,像是一条牲畜被圈养,没有自由,没有光亮……

那些不愿意回忆的,想要永远忘记的回忆一时之间涌入脑海,他快步摘下床边挂着的长鞭,狠狠朝阿六的手中挥去,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,“拿着他的东西给我滚!”

阿六被吓了一跳。

他从来没有见过乌宓师兄这么失控过。

功法上刻有阵法免了伤害,阿六脸色苍白不断是,拿着功法退出了内室。

“我不会原谅你的。”乌宓紧紧咬着唇瓣,血顺着唇角丝丝缕缕渗出来,他的神色越发冷漠无情,“无论如何,我都不会原谅你。”

“我要你亲自死在我手里……”

“容、祁、风。”一字一句,像是啃噬着血肉,生生带出血腥气。

……

梦里的人忽然发了脾气,盛开的花部枯萎得一干二净,连原本清朗的天空都变得阴沉,乌云与惊雷在梦中人的头顶汇聚,紫色的雷光在云层间闪烁,仿佛要蓄足了力气将那人劈死。

身上一凉,戚娄衣惊醒了过来。

眼前一片黑暗,有些模糊的光亮,过了好一会儿,能看见的东西逐渐清晰,戚娄衣的目光正正对上拎着盆的同门弟子,同门弟子居高临下的俯视他,嘲弄的勾起唇瓣,“戚师兄,你醒了啊?”

戚娄衣抿了抿干裂没有血色的唇瓣,伸出舌头滋润了一些方才沙哑开,“安和师兄……”

“!你是何时入魔!成为魔修埋伏在我们天衍宗的卧底的!”安和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,一鞭子狠狠打在他的身上。

戚娄衣闷哼一声。

疼痛间竟模模糊糊的想,还是乌宓师兄打人要疼一些。

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他去找屠易师弟,想要回追风,但是半路上,昔日同门看见他,竟是用那种恨不得他死掉的眼神靠他,他们出手迅速将他压制,他还什么都没,什么都没做,就被盖上了魔修的章。

他滥杀凡人。

他伤害同门。

他轻薄百里师姐。

这……这怎么可能的。

这些事情他根本没做过也不可能做啊。

可是没有人听他解释,就连百里师姐,看他都是冷漠而又仇恨的,仿佛他真是轻薄她的罪人,他想要对百里师姐解释,可刚一开,百里师姐提剑就要砍了他“戚娄衣!我看错你了!你这个混蛋!”

“我……我没有……我根本没有做过那些事……”连续几天的折磨,他已经没有话的力气,他们不给他饭吃,不给他水喝,他还没有修炼过辟谷,自然难受得不行,可修士的体质吊着他的命,让他半死半活的待在这牢里。

“安和师兄,我好饿,给我一点饭吃可以么?”他露出惨白的微笑对安和请求道。

安和冷哼一声,听他叫两句安和师兄,早已经不耐烦,他猛的将盆砸在戚娄衣身上,狠狠踹了戚娄衣一脚,咬牙切齿道:“你这个废物也有资格叫我师兄?给我闭嘴!”

戚娄衣被踹到伤上,疼得额头直冒冷汗。

连续几次的尝试,他终于明白安和师兄不会心软,只得闭紧嘴节省点力气。

安和质问他和魔修的瓜葛。

戚娄衣一律否认,这令安和更为恼怒,差点将他打死。

“你不!不!不!”

没做过的,无论如何戚娄衣也不会承认,他咬紧牙关,任由安和打骂,也不肯露一字,他坚信自己是清白的,他的清白迟早会得到证明。

安和看透了他的想法,他怒极反笑,想着戚娄衣绝无逃脱生还的可能,便蹲下身来,手指抓着戚娄衣的头发狠狠一拽,“我的好师弟,瞧你这样,是不是觉得自己是无辜的,还有证明自己清白的机会??”

戚娄衣不话。

安和笑嘻嘻的起身,伸脚踩在戚娄衣身上,故意压在伤处,戚娄衣脊背疼得弯起来,脸色更加苍白。

“看你真是可怜啊,戚娄衣,被人玩弄于掌心之中,还不自知。”

“这段时间,你过得很舒心对不对?”他加重了力度,看着戚娄衣微微扭曲的表情,内心才得到一些满足,随即继续道:“宗主看重你,百里师姐心悦你,下宗的弟子尊崇你,让你觉得你是下宗的希望。”

“这么多人对你好,维护你,拥戴你,喜欢你,这种生活,像你这种人,从来没有体验过对不对?”

他俯身伸手拍了拍戚娄衣的脸蛋,恶意满满道:“可惜啊,是假的。”

“宗主根本不看重你,百里师姐根本不喜欢你,下宗的弟子根本不愿意拥戴你。”他残忍的揭开这个事实,笑声里充满了嘲讽,“你的好日子啊,从今天开始结束了!戚娄衣!”

戚娄衣再是愚蠢,都知道自己身陷了一个阴谋里。

他之前便有那种感觉了,仿佛自己身处于重重的虚幻迷雾里,周围的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,一切美好的事情降临在他的头上,所有人都她是下宗的希望……忽然之间,众星拱月,他明知道这不对劲,心有不安,但是……

“你和祁风师兄一样的身份,一样的地位,都是引领天衍宗弟子的大师兄……”百里师姐这样对他。

那个时候,他脑海里闪过不久前的一幕。

他匆匆赶到宗门试炼境的候守场地,满身是汗,狼狈不堪,除了乌宓师兄,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话,那站立在高台的少年,一身白衣,红色的纹路刻在袖间,刻在衣颈间,刻在衣角下,他背负着一柄长剑,风度翩翩,唇角带笑,却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冷淡,上宗弟子的风骨尽显。

可当他和乌宓师兄话时,那疏离冷淡便去得干干净净,亲昵而纵容。

祁风师兄年纪轻轻便是四阶灵师,上宗弟子崇拜他,爱戴他,上宗的宗主将他作为上宗的继承人而培养着,提起容祁风三个字,上宗的人们都是一脸的骄傲。

他想,也只有像祁风师兄这样的人,站在乌宓师兄身边才没有任何的违和感。

因为他们都是同一类人。

都是万人敬仰,不可一世的天之骄子。

他想离乌宓师兄近一些,他想像祁风师兄那样可以站在乌宓师兄身边和乌宓师兄并行,被乌宓师兄正眼相待。

所以他明知道不对劲,却还欺骗自己,时间长了,竟也以为是真的了,因为他身上没有什么可算计的东西,不是吗?

“我……我不信……”他的声音虚弱艰涩,期期艾艾道:“你们……没有算计我的……理由……”

是的,没有算计他的理由。

他身上什么宝物也没有,没有父母,没有天纵之资,就孑然一身,有什么好算计的呢?就算是玩弄他罢了,可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,根本不合理啊……

他何德何能,要这样捉弄他?把他捧上天,再把他拉下地,付出这么多,能够得到什么呢,什么也得不到。

安和可不愿看他自欺欺人成功。莫名的,他心中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执念,他想要让眼前的这个人受尽折磨,生不如死,最后孤零零的不被人知道的死去,这种执念已经将他主宰,让他几乎快要没了理智。

“可能没有算计你的理由,只是单纯的想要你死吧。”他这样,“也或许你碍了谁的眼睛,抢了谁的东西,都不定啊……”

戚娄衣不明白。

他什么都没做,竟也会碍了别人的眼吗?

安和看他茫然的样子,勾唇冷笑,转而用鞭子狠狠抽打戚娄衣的脸,戚娄衣趴在地上狼狈的咳,用手护住脑缩成一团。

安和一边打一边嘲讽道:“百里师姐是不是对你和祁风师兄有着同等的地位,哈哈哈哈哈!真是笑死我了!”

“你怎么能和祁风师兄比呢?”

“乌宓师兄了啊……”

“你是什么身份,祁风师兄又是什么身份,你一个下贱的下宗弟子,还妄想和祁风师兄那样的明月争辉?”

戚娄衣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自己是个低劣渺的人,他一直秉承着与人为善,匡扶正道的信念来生活,不大仁大义,可也无错有功。

可唯独这一刻,他觉得自己极度的低劣和渺。

像是条忘记自己身份的狗,做了一个变成人的美梦,然后被人从梦里拽了出来,才发现,自己还是狗,没有变成人。

他的确无法和祁风师兄相比,也注定无法成为像祁风师兄那样的人。

祁风师兄是容家的人,容家是风麗州修仙第一世家,而祁风师兄又是返祖血脉,身负变异双灵根,他出身高高在上,修行远凌驾于同龄修士之上,人们都他是新一代年轻修士的翘楚,此辈第一人,只待日后踏入上界,离飞升更进一步。

而他戚娄衣。

什么也不是……

“不过一个六星灵者的鸦鹊,怎可与我上宗四阶灵师争辉?”

根本……比不过的啊。

戚娄衣心如死灰的想。

他永远……无法站在乌宓师兄身边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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