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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6.约见,悬崖峭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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郑娴儿走出宁萱堂,却发现陈景真在廊下等着她。

这真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儿。

旁边那婆子看见郑娴儿皱眉,“噗通”一下子就跪了下来:“奶奶恕罪!陈姑娘死活要见您,老奴拦着不许,她就要撞墙,所以……”

郑娴儿眯起眼睛,冷笑了一声:“撞墙?那就叫她撞啊,你怕什么?难道你以为楼家连这么点小事都压不下来吗?”

婆子怔了一下,慌忙磕头:“老奴以后知道了。”

陈景真在旁气得眼睛都红了:“姓郑的你什么意思?难道我今后想做什么事还得这老奴才答应不成?我要是不肯听你摆布,你是不是打算叫她一包毒药药死我?”

“没错啊!”郑娴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。

就是这样啊,要不然呢?她费了那么多心思才换掉了慎思园所有的奴才,当然是为了把慎思园捏在自己的手里,要不然难道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吗?

陈景真看着郑娴儿这副嚣张的样子,气得七窍生烟。

郑娴儿却已经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坐了下来:“你也不用这样瞪着我,我对你实在没有太多的兴趣。只要你安安分分地在慎思园里住着,你身边的奴才自然都会忠心于你。”

“若我不肯安分呢?”陈景真立刻追问道。

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。郑娴儿懒得浪费唾沫。

陈景真在对面坐了下来,盯着郑娴儿的脸:“他定亲了!对方是礼部尚书的掌上明珠!攀上了这门亲,将来他在京城一定能青云直上——到时候他还会记得你这个出身贫贱的寡妇吗?你拿什么去跟人家尚书府小姐比?”

郑娴儿不予置评,仍旧面无表情地看着她。

陈景真见状,唇角的笑容愈发嘲讽:“你应该不会蠢到真的相信他对你有情吧?我的傻姐姐,‘男人’这种东西都是没有心的!他先前肯宠你几分,无非是因为你在床上服侍得好,可以随时拉来当个泄火的工具罢了!你仔细想想,你在他面前跟个婊子有什么区别?婊子至少还能赚钱呢,你从他那儿得到过什么?”

郑娴儿耐心地听她说完,然后翘起唇角,笑了。

她向前倾了倾身子,凑到了陈景真的耳边:“我从他那里得到了什么?你知道的,我得到了你一直想要却从来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啊!”

“什么东西?”陈景真下意识地追问。

郑娴儿看着她闪着好奇之光的眼睛,很没良心地给了她一个残忍的答案:“跟自己喜欢的男人翻云覆雨,那种蚀骨销魂欲死欲仙的滋味——你尝到过吗?”

“无耻之尤!”陈景真的脸涨得通红,却不是羞的而是气的。

郑娴儿“哈哈”一笑,不以为耻反以为荣:“没错我就是无耻啊!我无耻所以我得到了快乐,你羡慕不?说起来其实你也跟我差不多无耻,只可惜你的运气不太好……”

陈景真铁青着脸,拍着栏杆怒声叫道:“你别得意!等他把尚书府小姐娶进门,你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!人家礼部尚书的小姐,怎么会容许他跟你一个寡妇纠缠不清!”

郑娴儿笑了笑,没心没肺似的:“那我也不亏啊,至少我曾经得到过!尚书府小姐又怎样?还不是要捡我玩剩下的!”

“你……”陈景真张口结舌。

郑娴儿眯着眼睛坐在石凳上摇头晃脑,任谁都不可能从她的脸上看出半分伤心失意来。

可是陈景真还是笑了:“既然你承认你喜欢他,又怎么可能甘心把他拱手让人?你这么强撑着装模作样又能瞒得过谁?如今这府里,谁不是睁大了眼睛在看咱们两个人的笑话!你以为她们心里只嘲笑我一个人吗?你醒醒吧!你和我一样都是没人要的可怜虫!”

郑娴儿本能地反驳道:“你自己去当可怜虫好了!我有钱有貌有手段,想要男人随手就能抓来一大把!”

陈景真“嗤”地一笑,一副“我早已把你看透”的样子:“你就嘴硬吧,我不跟你吵了!我只问你——如今我有个办法毁掉他这门亲事,你帮不帮忙?”

“我为什么要帮忙?”郑娴儿大为惊愕。

陈景真站了起来,纤长的手指用力地攥着手里的帕子:“你应该知道,京城里世家大族的小姐眼里是容不得肮脏事的!你要想继续跟他暗通款曲,唯一的办法就是破坏掉他这门亲事,让他娶个小门小户好拿捏的女人为妻!你不用担心我会耍阴招害你,在这件事上,我跟你的立场是一样的!”

郑娴儿皱了皱眉,厌恶地道:“陈四小姐,你这几天的安神汤再加点剂量吧,一直这么异想天开可不行!”

陈景真拍着栏杆怒道:“我没有异想天开!只要把你和他的事传得天下皆知,他这门亲事就非退不可!尚书大人绝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一个跟自己的寡嫂乱搞的男人!”

郑娴儿脸色微变,忍着怒意回头吩咐道:“胡妈,今后陈姑娘的药加三倍剂量,喝死了算我的!”

那婆子慌忙答应了,低着头过来拉陈景真的手。

陈景真急道:“他都要抛弃你去跟尚书府结亲了,你还顾虑那么多做什么?我劝你好好考虑一下,这个法子又简便又彻底——只需要把他的名声搞臭,他就永远是咱们的!”

郑娴儿咬着牙阴森森地道:“你信不信,你再出这种比泔水还馊的馊主意,我立刻就叫人拔了你的舌头、剁了你的手!”

陈景真被她眼中的凶光吓得哆嗦了一下,好半天才又不死心地问道:“你说我的主意是‘馊主意’?那你……是不是已经有好主意了?”

“我有好主意,需要跟你说吗?”郑娴儿嘲讽地反问道。

胡婆子见郑娴儿早已没了耐心,当下也不再对陈景真客气,随手把她的帕子夺过来往她嘴里一塞,拖着她便走了。

郑娴儿一个人在园子里坐着,心里有些烦躁。

好主意?她哪里能有什么好主意!

更何况,就算有好主意又怎样?难道事情真有陈景真想得那么容易——破坏掉楼阙的婚事,他就是她的了?

没了尚书府小姐,还会有将军府小姐、学士府小姐……

她撵得完吗!

郑娴儿有些泄气,蔫蔫地靠在石桌上,一动也不想动。

这时门房那边却传话过来,说是陈三公子来了,要求见陈景真。

郑娴儿想了想,先把人叫到了自己的面前。

今日的陈景行依旧打扮得很是济楚,只是脸色苍白得厉害,两只大大的黑眼圈挂在脸上,有些滑稽。

郑娴儿悠闲地看着他:“陈三公子很闲吗?”

陈景行今日的表现那叫一个老实,行礼行得十分恭敬:“小生并不是很闲,只是舍妹她心里一直有一些不该有的念想,小生不愿看着她给奶奶添烦恼,因此斗胆想来替奶奶劝一劝她……”

“就凭她,还没本事给我添烦恼。”郑娴儿一脸不屑。

陈景行慌忙连声称“是”。

郑娴儿漫不经心地在桌上敲着,似乎是在想事情。

陈景行在她面前躬身站着,腰都酸了也没敢乱动一下。

也不知过了多久,郑娴儿抬头看见他满头大汗的样子,诧异地挑了挑眉稍:“陈三公子怎么了?不舒服吗?”

陈景行忙赔笑道:“没有没有!”

郑娴儿慢吞吞地站了起来:“没有就好!小枝,带陈三公子去小客厅,再叫个人去慎思园请陈姑娘。记得不许惊扰了二嫂,否则你知道后果!”

陈景行听见“小枝”两个字,立刻又打了个哆嗦。

小枝欢快地应了一声,从旁边的夹道里跳了出来,吓得陈景行连连后退。

郑娴儿装作没看见,漫不经心地道:“真儿那丫头最近是越来越糊涂了。再这样下去,整个陈家都要毁在她的手里……”

这句话听在陈景行耳中的意思,那就是郑娴儿要对陈家下手了。

陈景行打了个寒颤,双腿发软地跟在小枝的身后,走得万分艰难。

郑娴儿回到佛堂抱厦那边看了看,见没有太多需要交接的,便直接吩咐管家婆子们有事先找安姨娘处理了。

空下来的时间当然要去缀锦阁,不然难道留在府里闲着想那个没良心的吗!

郑娴儿坐在马车上,一路咬牙切齿。

那个招蜂引蝶的家伙一定是照楼夫人的吩咐到处跟那些高官走动了,没准儿也真的去见人家的小姐了!要不然礼部尚书怎么会连老脸都不要了,自己求了传旨太监前来说媒?

果然进了京城见了花花世界就把家里忘得干干净净了!亏他还常常把“没良心”挂在嘴上,到底是谁没良心!

那混蛋如今还在京城,礼部尚书来提亲的事他怎么可能不知道?这会儿他心里只怕正得意呢!

哼,没良心的!

一路抱怨着到了缀锦阁,郑娴儿的怨气还没有消。

程掌柜满脸欢容地迎出来,看见郑娴儿的脸色,吓得心里“咯噔”一响:“东家,出什么事了?”

郑娴儿愣了一下,随后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色不善,忙挤出笑容,摇头道:“什么事都没有。——店里怎么样?”

程掌柜的笑容立刻又回到了脸上:“店里一切正常!您看,从早上到现在,伙计们忙得连口气都顾不上喘呢!”

郑娴儿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人,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笑容:“记得安排伙计们轮流休息,生意再忙也不能累着他们。”

“东家放心,都记着呢!”程掌柜笑呵呵地引着郑娴儿进了后堂,把上个月的账册捧了上来。

郑娴儿草草翻看了一遍,喜形于色:“比我想象的还要好。看样子,咱们县里的奶奶太太们都挺有钱啊!”

程掌柜笑道:“桑榆县虽小,却是咱们陇州府有名的富庶之地,有钱也不奇怪。”

郑娴儿放下账册,沉吟道:“咱们不能止步于此。我想,这第一个月大获丰收,与客人们的新鲜劲儿不无关系。咱们要做的,是永远保持新鲜,不能让她们倦怠了。上次让你们找的匠人,怎么样了?”

程掌柜递过几张契约来,解释道:“咱们的名气打出来了,请人倒也不难。首饰匠人添了两个;织补工人也有几个,底下人正在试他们的手艺;就是这刺绣上……东家您就是咱们的活招牌了,旁人的东西虽也有好的,却总是差了那么点儿火候。”

郑娴儿随手拿账册子在程掌柜的额头上敲了一下:“胡说八道!既然咱们的名气有了,还愁没有好的绣工?你分明是在变着法子催我交货呢!”

程掌柜“嘿嘿”地笑着,倒也不否认:“店里赚的钱都是东家的,您多拿些绣品来,赚的钱当然也就多一些嘛!”

郑娴儿抱着膀子往椅背上一靠,笑道:“不管!我现在变懒了!刺绣卖钱哪有做生意赚钱快?”

程掌柜的脸立时垮了下去,夸张地作出个委屈兮兮的表情。

“你又给我耍宝!”郑娴儿忍不住笑歪了嘴。

笑够了,她正了正脸色,解释道:“如今我也算是小有名气了,再绣那些手帕肚兜什么的小物件已经没有必要。今后我每个月会送一两件东西过来,挂幅、衣裳、扇面、插屏……绣什么随我自己的心意。价钱你只管往高了开,不用怕没人买得起——若是卖不出去,正好放在这儿当招牌!”

程掌柜连连点头,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道:“前两天陈家二夫人来过,说是想请您绣一架十六扇的大折屏……”

“呃?”郑娴儿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。

“陈家?不是做生意的那个陈家吧?”她试探着确认。

程掌柜点了点头:“正是他家。他们四小姐在东家您府上住着的那个!”

郑娴儿无奈了:“他们家是疯了么?十六扇的屏风,那是谁家都能摆的?”

程掌柜笑道:“手里有俩骚钱儿,不知道该怎么显摆了呗!”

“十六扇啊……”郑娴儿搓着手指,眯起眼睛笑了,“……你说,我现在绣一架十六扇的屏风,能卖多少钱?”

程掌柜想了想,认真地道:“东家不可能绣出十六扇屏风的。”

“为什么?!”郑娴儿不服。

程掌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,目光深沉:“因为,您懒。”

郑娴儿“嗷”地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:“什么人呐这是?绝交了绝交了!我不认识你!”

程掌柜毫无被东家嫌弃的危机感,扶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。

郑娴儿走出两步便又折回来,无奈地摊了摊手。

看来,她这个做东家的,也没什么威严嘛!

程掌柜从账册最底层抽出一张纸来,向郑娴儿笑道:“刨去成本和各项花费,上个月的盈余共有一万多两。我自作主张拿了五百两给伙计和丫头们发赏,剩下的咱们还是存荣昌银号?”

郑娴儿看着那张纸上的数字,笑得见牙不见眼的:“有一万两那么多?!天啊,这么说再有一两个月就能回本了呀……那么多白花花的银子,哪里舍得存起来啊?”

“可是东家也不能搂着银子睡觉啊!”程掌柜无奈。

他这个东家就是个小财迷,这件事他在三年前就知道了。

这不,一说起钱,她的两只眼睛里就往外冒小星星!

郑娴儿重新坐了回去,怯意地把那张写着钱数的纸蒙在脸上:“你说……下一步咱们是先开茶楼呢,还是先开饭庄呢?”

程掌柜吓了一跳:“东家要开茶楼和饭庄?”

“当然了!”郑娴儿一下子坐直了身子,“不但要开茶楼和饭庄,就是那些粥铺啦、点心铺啦什么的都可以开啊!程掌柜,要知道民以食为天,卖吃食可比卖衣服首饰赚钱多了!”

程掌柜觉得她说得有理。可是……

郑娴儿笑眯眯地道:“你放心吧,我不为难你!开茶楼的店面和伙计,小枝已经去找了。过两天我送两个人来给你当帮手,你悄悄地帮我考察一下这两人的秉性和本领,我从中选一个做茶楼的掌柜!”

程掌柜这才知道郑娴儿是动真格的,忙不迭地答应了。

郑娴儿心情甚好,又同程掌柜说了几件无关紧要的事,之后便信步出了后堂。

今日的事情原是安排好了的,一会儿小枝会来找她,一起去看上次看中的那处茶楼。

若是顺利,今日便可以直接盘下来,重新装修一下,择日开张。

郑娴儿心里不住地盘算着,到了楼下却并没有看到小枝的影子。

问了门口的伙计,说是还没来。

郑娴儿正诧异,伙计又递给她一张帖子,说是黎大公子叫人送来的。

“谁?!”郑娴儿仿佛没听清楚。

伙计有些疑惑,还是老老实实地又重复了一遍:“黎大公子,就是县太爷家的……”

郑娴儿下意识地把那张帖子攥在手里,好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,强迫自己把揪紧了的心脏一点点放开。

手里的帖子已经被她攥成了一团。

郑娴儿小心地展开,先看落款,果然是一个“黎”字。

帖子的内容,是说有一件跟楼阙有关的旧事要告诉她,邀她在城郊观霞山相见。

单独。

郑娴儿有些想不通。是什么样的“旧事”,值得黎赓单独约她见面?那个人不是应该对她避之唯恐不及吗?

她的第一反应是“有诈”。

可是伙计说了,帖子是黎大公子的贴身小厮送过来的,不会有错。

约的时间便是今日午后。她若要赴约,此时便该出发了。

郑娴儿攥着那团废纸,在门口魂不守舍地转了好久。

后来,就连程掌柜都忍不住出来抱怨她挡着客人进门了。

郑娴儿迟疑了再迟疑,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——去!

她倒要看看那个“正人君子”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!

虽然她一个寡妇独自出城跟男人会面这件事有那么一点点说不过去,但黎赓是那么爱惜羽毛的一个人,他怎么可能拿他自己的名声来开玩笑?

作出决定之后,郑娴儿便叫伙计拉出马车,直奔观霞山而去。

到了半山腰,马车便走不上去了,只得找了个平坦些的草坡停了下来。

黎赓约的地方是在山顶。

郑娴儿没办法,只能下车步行。

说好了是“单独”,郑娴儿便当真没有带车夫,自己一个人不慌不忙地走了上去。

冬季的观霞山十分寂寥,这一路行来除了偶然遇到的一个樵夫之外,连半个游人也没有。

真是个杀人放火毁尸灭迹的好地方啊!

郑娴儿走过一片林子的时候,心里忽然闪过了这么个念头。

待会儿若是话不投机,就顺手把那伪君子宰了算了!

一路走一路畅想,将到山顶的时候,果然看见黎赓坐在观景亭里,眺望着天边的云霞。

这场景这构图,入诗入画都是极好的。——如果黎赓长得有楼阙那么好看的话。

想到对方没有楼阙那么好看却敢用不容拒绝的语气约她见面,郑娴儿就觉得心情不是很美妙。

于是,她拢了拢身上的大毛斗篷,慢吞吞地走了过去:“黎大公子,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话,非要挑这么个地方来跟我说?”

黎赓从郑娴儿走上来的时候就开始注意到她了。

因为穿着冬衣的缘故,她的身影不似平时那样纤长,远远看去倒像个笨笨的小姑娘。

走近了再看——就更像了。

斗篷上的风毛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双圆圆的仿佛会笑的眼睛,和一个冻得通红的小鼻尖。

黎赓定定地看了许久,直到郑娴儿抬手压了压碍事的斗篷,他才看见了她紧抿着的唇角。

原来她在生气。

不知怎的,黎赓的心里忽然有些失落。

但他很快就收摄心神,想起了自己的来意。

等郑娴儿走进观景亭,他便站了起来,劈头第一句话便问:“对于桐阶,你如今肯放手了吗?”

郑娴儿觉得这个人形生物简直莫名其妙:“我为什么要放手?而且我们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?”

黎赓冷冷地盯着她:“桐阶不是你可以染指的!他有大好的前程,开春赴过春闱、登了皇榜,他立刻便会平步青云!他的人生中不该有你这么大的污点!你的存在,会毁了他的天才、辜负了他这么多年的寒窗之苦!”

郑娴儿越听越气,当然也没什么好声调给他:“黎大公子,你是什么东西?你说我是他的污点,我就是他的污点了?”

黎赓此生从未被别的泼妇当面骂过,此时闻言不由得他满脸通红:“你还说不是污点!且不说你跟他原是伦理不容,更有你那见不得人的荒唐行径——上次枕香楼的花船上,你跟他……”

“吔?”郑娴儿疑惑了,“我跟他怎么了?你当众玩左拥右抱双凤迎龙都不算污点,怎么到我们这儿就是污点了?”

“你……”黎赓的脸色立时青了。

郑娴儿吊儿郎当地靠在柱子上,一脸不屑地低声嘀咕:“还正人君子呢……我听着你跟那两个姑娘玩的把戏也不少……”

黎赓气得额头冒汗,汗珠子马上又被北风吹冷,在额头上冻得几乎要结冰。

许是气得厉害了,他很久很久都没有再说话。

郑娴儿以为他不会再说了,却见他走到了接近峭壁的那一边,双手扶着栏杆,脸上渐渐地露出了伤感的神色。

这又是唱的哪一出?

郑娴儿正在疑惑,却听见黎赓低低地叹息了一声:“礼部尚书来提亲的事,你知道了吧?”

郑娴儿忍不住皱了皱眉。

连黎赓都知道?这么说,那件事是真的定下来了!

她的心里忽然很不是滋味。

黎赓转过脸来,看着她。

郑娴儿下意识地走过去,学着他的样子扶着栏杆,看着峭壁下面氤氲的云气。

黎赓低声叹道:“书院里的先生们都说,桐阶的前程不可限量。可是你要知道,他有不可限量的前程,就会遇到不可计数的明枪暗箭。你们的事,迟早会被有心人挖出来,成为攻击他的最好的武器!你若是真心爱他,此时就该立刻抽身而退,把所有的证据毁灭得干干净净……”

郑娴儿见他说得认真,心下虽不赞同,却还是静下心来细听了。

“这个人,或许是真正关心桐阶的。”她这样想着。

黎赓见她听进去了,唇角不由得露出了一分笑意:“郑姑娘,挥慧剑斩情丝,将是你今生最大的功德。桐阶他会感激你的——”

郑娴儿的心中忽然一凛。

黎赓所说的最后几个字,语调不对!

人在紧张的时候、马上要有大幅度动作的时候,语调会不由自主地拔高,语速也会加快。此时黎赓正是这种状态!

本能地,郑娴儿立刻离开栏杆,全速向后退去。

下一个瞬间,黎赓的手已经拍向了她的肩膀!

郑娴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,只知道避开他是最明智的选择。

所以,她飞快地转了个圈,闪身退后。

成功地躲过了那只手,撞上了栏杆。

然后——

她整个人骤然失去了依托,直直地向着那悬崖峭壁坠落下去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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