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84.算总账,分家产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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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榆县楼氏人口众多,只磕头祭拜这个环节便耗时不短,因此往年的习惯都是未时刚过便开始上香磕头,直到晚饭前后再献酒、献胙肉、献馔盒叩拜,一应礼节繁琐不堪,容不得半点差错。

今年却显然与往昔不同了。虽然前厅里招待的茶水点心无不齐备,但府里的丫鬟小厮们人人神色冷淡,并未对前来与祭的本家长辈们表现出太多的热情。

最重要的是,主人家竟自始至终都没有出来作陪,只管晾着众人在前厅枯等。

众人见状不免暗暗心惊:看样子,楼家这次是真的要败了!

申时过后,终于有小厮前来传话,请诸位本家爷们到祠堂去。

祠堂里锡纸香烛准备得都很充足,茶果也早已供上了,一时倒也挑不出什么错来。

只缺了一个主祭的人。

祭祀的时候谁第一个拈香上供,那是大有讲究的。二十年来,这项殊荣一直都是属于楼老爷一人的,可是今年他病了,起不来床。

楼老爷重病,长子和嫡子都在大狱里关着,只剩了一个非嫡非长而且名声不好的二公子在家,这局面就很尴尬了。

最奇怪的是,此刻就连那个尴尬的楼二公子也不在!

本家爷们交头接耳地谈论着,人人都觉得这实在太不像话了,简直是大败之兆!

一片“嗡嗡”的议论声中,祠堂后殿那边突然有了动静。

众人翘首等着,却不见有人出来,只听见一声接一声的惨呼,伴随着“啪、啪”的杖责之声,听得人头皮发麻。

那惨呼声越来越低,杖责声却还在继续。

前殿的爷们骇然变色。

这时,四个小厮从外面进来,抬了一口黑漆漆的大棺材放在廊下,之后便飞跑进去复命了。

片刻之后,里面抬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出来,打开棺盖放了进去。

竟是没换寿衣没停床,直接就收殓了——这是连最后的体面也没给他留啊!

几个小厮齐齐动手,棺材立刻就上了钉子,封死了。

“那人……不是本家的二公子?”有人颤声问道。

死人抬出来的时候蓬头垢面,并没有人看清他的脸,因此这个问题也无人回答。

直到后殿之中冲出一个女子,扑到棺材上开始哭喊“二爷”,众人才终于确定了先前的猜测。

一时之间,前殿之中鸦雀无声。

后殿里,安姨娘抹了一把眼泪,之后便平静地抬起了头:“从今往后,府里总算是可以清静些了。”

楼夫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,许久才道:“他是咎由自取,就算老爷醒着,也一样容不得他。你也不用难过,至少老大两口子秉性都还好,你也不至于落到老无所依的地步。”

安姨娘攥了攥帕子,居然扯出了一个笑容:“太太不必多心。闿儿虽是我生的,可他品性不良屡犯大错,我并不是个不辨是非的人。只是如今我有一个不情之请……”

“你说。”楼夫人攥了攥手里的佛珠。

安姨娘起身,跪了下来:“韩氏性子软弱些,但秉性不坏。如今闿儿没了,她膝下无子……”

楼夫人眯起眼睛,冷冷一笑:“这个好办。等锦香腹中的孩子生下来,就交给韩氏养着便是。好歹……也可以算是个嫡子。”

安姨娘欢喜地道了谢,起身的时候,两只手却攥了又攥,不知忍下了多少情绪。

“走吧,外头等急了。”楼夫人站了起来。

郑娴儿忙上前搀扶着她,胡氏抱着铮儿在后面跟着。

安姨娘迟疑了一下,忙也跟了上去。

外殿,一片哗然。

楼夫人拄着楼老爷子的龙头拐杖,重重地在地上点了一下。

喧哗稍定,郑娴儿便开口说道:“今年府中出了些变故,诸位祖父叔伯们心里想必也已经有数了。西街三叔天不亮就跑来吵着说是要分宗分家产,不知此刻在场的诸位心里是如何打算?”

下头有人叫道:“府里没有男人了吗?祠堂里哪有女人说话的份!”

郑娴儿连眼皮也没动一下:“只许男人说话?那也可以!——铮儿,那边那个爷爷喊你说话呢!”

胡氏怀里的小家伙挥了挥小手,脆生生地喊出了四个字:“坏人!杖毙!!”

这简直是儿戏,在场众人都有些哭笑不得。

郑娴儿终于抬了抬头,向场中扫视了一圈:“你瞧,男人说话有时候也会比女人更加不讲道理!”

先头出声的那人气得半死:“他是个没断奶的毛孩子,怎么能算男人!”

郑娴儿看见了那人的面容,哂然一笑:“我们铮哥儿确实是个孩子,只是你老人家看上去也不过比他大了四十来岁罢了!在四太爷的面前你也是个毛孩子,因此这祠堂之中同样也没有你说话的份啊!”

四太爷是桑榆县楼氏一族之中年纪辈分最大的一位,今年九十二岁,刚好也比刚才那位年长四十来岁。

郑娴儿顺着他的逻辑讲的这个道理,简直无懈可击。

这会儿四太爷被郑娴儿一句话拉了出来,只好干咳一声,表态道:“三少奶奶是楼家的荣耀,与寻常女眷不同,不可一概而论。”

意思就是,开恩特许郑娴儿在这里说话了。

郑娴儿扶着楼夫人坐下,自己依旧站到了供桌前面,朗声说道:“刚才说了分宗的事,西街三叔的意思是势在必行,我们府里老爷太太都是答应的,诸位有什么意见可要早些说出来,没准过一会儿咱们就不算是一家人了!”

在场众人交头接耳,“嗡嗡”地讨论起来。

其实,就算郑娴儿不提,他们之中的大多数人今天也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。

分宗是一定要分的,毕竟蝼蚁尚且惜命,没有人愿意拿自己的脑袋去陪旁人冒险。

这一阵子街面上流言如沸,很多人都能看出是有人在背后搅弄是非,“谋逆”一事十有八九是真的!

既然确有其事,楼闵楼阙两兄弟被问罪几乎已经是必然的了,这会儿凡是有腿的谁不想跑?谁还愿意跟他们有哪怕一星半点儿的牵连?

“分!分宗!”不同的声音同样的内容,从殿中每一个角落里爆发出来。

郑娴儿静静地站了一会儿,转身到后面去抱了一大堆簿子出来,一语不发地翻看着。

她是在等一个答案。

如果对方人群中争执不休,那说明他们是一盘散沙各怀鬼胎。

相反,如果他们没有争执、很快就派出人来要求详谈,那就有点麻烦了。——有备而来的,很难对付啊!

事实证明,郑娴儿的担忧一点都不多余。

很快便有人推了那位四太爷出来,在众人的期待之中沉声开口:“楼家世代忠良温厚、与世无争方得保全长久。如今楼闵、楼阙两个逆子做下这等大逆不道之事,将要连累全族,实在罪无可恕。府里老爷夫人懂得‘螫手解腕’的道理,愿意分宗以保全族人,也算不枉了族中对你们多年的支持和教导。——如今既然要分宗,这人丁财产诸事,便在祖宗面前细细地分说清楚吧!”

郑娴儿从一堆簿子之中抬起头来,看向推着四太爷的那个孩子:“梁儿,旁人要分宗也就罢了,怎的你也来了?你不打算认我做母亲了吗?”

梁儿脊背挺直,正气凛然:“入嗣之事,既未上族谱,便作不得数!梁儿一向只敬佩忠君爱民之士,羞与乱臣贼子为伍。如今府上出了写诗谋反大逆不道之事,梁儿深以为耻,避之唯恐不及,断不敢侍奉于三少奶奶膝下!”

郑娴儿等他说完,平静地笑了笑:“果真是个好孩子!既如此,咱们就当着全族父老的面说清楚了:入嗣之事就当从未提过,我与梁儿从未有过母子情分!诸位可要记准了,别害了你们梁哥儿的前程!”

梁儿的父亲忙在下面叫道:“三少奶奶是个明白人,事实正是如此!”

“那好,”郑娴儿合上了手里的簿子,“现在开始说财产的事!”

四太爷欣慰地点了点头:“很好。那就请三少奶奶把府上库房、田庄、宅院和店铺的簿子都拿出来吧,咱们细细地商讨商讨,看究竟应该怎么个分法!”

楼夫人手中的拐杖“啪”地敲在了桌面上:“四叔祖怕是老糊涂了?我们府里的宅院田产,跟你们有什么关系?”

四太爷捋着稀稀落落的几根胡须,不慌不忙地道:“你们府里这些年的吃穿用度,难道不是族里供起来的?”

胡氏随手把孩子往丫头怀里一塞,拍着桌子跳了起来:“老不死的,你说这话也不怕闪了舌头!族里何曾供过我们?你当我们是菩萨吗!”

她话音刚落,下面的人群立时躁动起来。有人尖声大叫:“果然是一家子目无尊卑的东西,难怪会做出谋逆犯上的事来!”

四太爷气得浑身乱颤,仿佛马上就要驾鹤西去。

梁儿瞪圆了眼睛,一脸失望:“如此嘴脸,令人作呕!”

“是啊,”郑娴儿淡淡一笑,“如此嘴脸,确实令人作呕!”

她重重地在桌上拍了一把,厉声喝道:“既然要分宗,就都拿出分宗的样子来,别像一群见了臭肉的苍蝇一样嗡嗡嗡乱叫,不成体统!——阿林,把府里的护院都调到这里来,一会儿咱们对账,凡是胡搅蛮缠从中作乱的,直接给我打!”

“三少奶奶要仗势欺人吗?”梁儿朗声质问。

郑娴儿回头看向他时,又恢复了笑容:“这是什么话?我们府里如今已经落魄到了如此地步,还能仗谁的势?你们今儿可有好几百人呢,到底是谁在仗势欺人?”

“可是你刚才说要打!”梁儿瞪着眼睛,看仇人似的盯着她。

郑娴儿依旧笑得温和:“此刻不是还没打么?待会儿我跟四太爷开始对账的时候,你若是还要擅自插话,那时我可就真打了!”

众人闻言又聒噪起来,郑娴儿也不多言,只管安静地等着。

四太爷终于咬了咬光光的牙床子,挥手止住了身后的喧闹:“也好,老朽就跟三少奶奶安安静静地对一对账!”

郑娴儿点点头,随手翻开一本簿子,信口念道:“壬辰年秋——那是老爷刚刚考中进士的第二年吧——与桑榆娄氏连宗,收函四十余封、各色棉布二十匹、风干牛羊肉百斤、绸缎成衣两套;回赠黄金百两、绸缎四十匹,马车一辆。”

四太爷脸色微变:“这种东西你们还留着?”

“是啊,”郑娴儿轻松地笑道,“府里的管家还真是心细,三十年前的旧账都还留着呢!刚才我念的是头一年咱们两边互赠的礼品,四太爷没有异议吧?”

四太爷的脸色有些青,没接她的话。

余下众人的脸色也都不太好看。

这第一年连宗的见面礼,桑榆县娄家实在太寒酸了些啊!棉布、牛羊肉、两件成衣,加起来能值十两黄金不?

郑娴儿不动声色,又去翻下一页:“癸巳年,蒙圣恩赐姓‘楼’氏,桑榆娄姓本家亦随同易姓,建祠祭祖,花费白银三千;另赠桑榆县本家白银三千两,以酬其义。——这是第二年的事,府里送了你们三千两银子,好像没记载你们给了府里什么啊!”

楼夫人在旁冷笑道:“老爷是个傻的,听见人家要跟着他一起改姓就高兴得什么都忘了,他哪知道人家是借着他趋炎附势呢!”

郑娴儿不接话,继续翻到下一页念道:“甲午年,桑榆县本家年礼:绸缎十匹、银质餐具一套(价值百两)、活锦鸡两对、梅花鹿一对。回赠黄金百两、红玉佛像一尊、和田玉佩一对……”

“好了!”四太爷铁青着脸,打断了郑娴儿的话。

郑娴儿眨眨眼睛,一脸无辜:“四太爷怎么生气了?难道是这账记得不对?”

四太爷揪着胡子喘了半天粗气,终于又道:“前面十年都是你们在京城里的时候,那还有回乡之后的呢?你们在乡里建府邸、置田庄,哪一件不是族里帮忙出力?”

郑娴儿闻言便揭过了几页,找到“壬寅年”那一页,发现不对,又看下一页:“癸卯新春,还乡。夏末于家宅中建祠祭祖,花费五千两,另赠全族每户白银二十两、绸缎一匹,共计银二千五百六十两,绸缎一百二十八匹。收族中父老回礼米六十二担、蔬果共计百余篮、棉花七十余斤、自织棉布五匹。”

念到此处,她顿了一顿,拧紧了眉头:“连收了几斤米都记下来了,每一笔都写得这么细,怎么偏偏没说宅院和田庄的事啊?”

小枝在旁边翻开另外一本簿子,放到了她的面前。

郑娴儿低头念道:“癸卯新春,还乡。自乡贤谢氏族中购得宅院一所,花费九千二百两,扩建园林、复修院落及添置桌椅杯盘等物共花费七千六百两;购田庄两所,花费四千二百两,年终……”

她没有继续念下去,却揉揉眉心,又拎起了先前的簿子:“难怪没记载到族里的这本簿子上——这宅院、田庄,似乎都跟族里没什么关系啊!”

四太爷双手紧紧地攥着椅子的扶手,两眼乱翻,并未接话。

人群之中倒是起了不少骚动,众护院举了举手中的大棍,也就安静了。

郑娴儿向众人瞟了一圈,又低下头,继续翻第一本簿子:“甲辰年秋,为族中建学堂,花费七百两……”

“够了!”四太爷重重地在椅子上拍了一把。

郑娴儿果然停了下来。

四太爷目光凛凛地盯着郑娴儿面前的簿子,许久才咬着牙床怒道:“如今我们在说分宗的事,你翻这些陈年旧账做什么?”

郑娴儿把手中的簿子一扔,朗声道:“既然要分家产,当然要算算总账!四太爷,您的重孙媳妇我呢,别的本事没有,就是账盘算得清楚!今儿上午我已经算过了,自咱们两边连宗以来的这三十多年,我们府里给族中的礼加起来总有五六万两银子,你们给我们的礼合计起来却只有七千多两的样子。本来这礼尚往来的事,我并不打算跟你们要回来,只是你们一直嚷嚷着要分我们的家产,咱们却不得不把这笔账算明白了!”

这一次,人群之中的“嗡嗡”声却是怎么都压不下去了。

郑娴儿好整以暇,三下两下把刚刚弄乱了的簿子整理得整整齐齐,又抬起头来笑看着众人。

许久之后,四太爷揪着胡须再次出声:“孩子,你把账算得这么清楚,是当真一点情分都不顾了吗?”

郑娴儿悠闲地道:“别跟我谈感情,谈感情伤钱。”

四太爷气得伏在椅子上剧烈地咳嗽了起来。

郑娴儿摊了摊手,一脸无辜:“我什么都没干啊!”

梁儿瞪了瞪眼,迈步便要上前。

郑娴儿露出笑容,温和地看着他:“梁哥儿,今日你可算是长了见识了吧?你记着:将来出人头地以后,可别傻乎乎用自己的血喂养族里那些老不死的,否则楼家的今日就是你的将来!”

梁儿脸色微变,无声地退了回去。

郑娴儿低下头,抿了抿唇角。

四太爷咳够了,又抬起头来,看向楼夫人:“衡儿媳妇,你……唉,我说分宗、分家产,为的是保全楼家,你们怎么……你们都误解了我的好意啊!你想想看,等过一阵子两个孩子定了罪,那是一定要抄没家产的!你们府里的田庄、铺面,到时候全部都要充公,你们苦苦留着又有何用?倒不如趁着分宗的机会送给族里,以图将来东山再起,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?”

“我看还是算了吧,”楼夫人冷笑,“送到狗嘴里的肉包子,何曾见它吐出来过?”

郑娴儿又在后面接道:“我们府里这一次给族里添了那么大的麻烦,已经很过意不去了,怎么好意思再让四太爷为这点儿家产操心受累?您放心,万一府里真有抄家的那天,我就一把火把这院子烧了,绝不让公家占到半点儿便宜,您说这个主意妙不妙?反正抄家嘛,到时候我们这些人肯定活不成了,院子烧了没准儿还能带到阴间去呢!”

“你——不可理喻!疯妇!”四太爷气得又是一阵浑身乱颤,跟发了羊癫疯似的。

郑娴儿扁了扁嘴,委屈地道:“说谁‘不可理喻’呢?皇上圣旨中明明夸我‘柔顺端淑、兰心蕙质’来着!”

殿中静了片刻,随后又是一阵嘁嘁喳喳的议论。

谁都没想到,没了主心骨的楼府居然一改先前温和好说话的低姿态,突然变得软硬不吃起来。

几个女人,怎么就偏偏那么倔呢?

四太爷看着郑娴儿,竭力忍着怒气装作温和的样子:“小小年纪,别动不动就‘死’来‘死’去的!你是贞妇,官府不会杀你的!你细想想看,到时候府里抄了家,只给你留着一座空院子,你一个弱女子靠什么过活?你嫁过来这一年也算是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了,难道将来还要回去耕田织布受苦受累不成?如今你放一些财产在族里,将来事情过去以后族里悄悄还给你也好、接你到族中供养也好,总不会让你受委屈,这不是最好的法子?”

郑娴儿堆起一脸笑容,敛衽行礼:“多谢四太爷替我打算!不过,真的用不着这样麻烦的!我既然嫁进了楼家,就一定跟楼家同生死、共进退!将来烧这座宅子的时候,我一定顺便烧死我自己,如果死不了,您可以再来烧一遍!”

她的话尚未说完,下面众人已经聒噪起来。

很显然,众人都厌倦了这样的口舌之争。

其实双方都很清楚,今天就是抢劫与被抢劫的关系,先前说那么多话,只是为了给这场劫掠编织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罢了。

既然借口编不成,那就直接动手抢就是了!

人群之中,有人高声叫道:“府里惹下了这么大的事,让咱们跟着蒙羞、跟着冒险,事到如今还在咱们面前拿架子,咱们还跟他们客气什么?走,去翻他们账房!七叔、大哥二哥,你们带人去找他们的库房,看见东西拣贵的拿,别不开眼去捡那些破铜烂铁!”

一呼百应,声震屋瓦。

阿林带着一众护院早已防备着这一招了。此时见势不妙,众护院忙齐齐扬起手中的大棍,拦住了族人的去路。

楼夫人厉声喝问:“光天化日,果真是要抢么?”

有人应声接道:“正是要抢,你们能怎么样?”

一声呼喝之后,两拨人马便撞到了一起,喊骂声、呼痛声立时响成一片。

眼看便要有一场大混战,院中却忽然有人厉声喝道:“来人!把这些犯上作乱的逆贼全都绑了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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