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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卷 风起东方 第九章 沂州水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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端午节的热闹持续了三天,这三天的欢庆气氛也在无形中驱散了些乱世的忧伤。

节日的欢庆过后,乱世里的百姓,还是扛起生活的压力,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艰苦劳作。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日复一日地辛勤劳作,只为能够有一口活命的饭而已。

这时候的人的欲望真的很简单,他们只想能多一口粮食,能有一件蔽寒的衣服,和一间遮风避雨的屋子,就足够了。然而就是如此简单的欲望,也往往是他们无法奢求的。

天灾人祸,生活在九州大地上的朴实百姓,他们只能默默地承受,在绝路中艰难地为自己挣得一条活路。西方的一神教人,他们总喜欢在面对困境地时候,乞求上帝的帮助。而我们勤劳的华夏民族,虽然也有信仰神祇,敬奉自己的祖先,但更愿意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取。这就是为什么华夏五千年来一直领先于世界的原因之一。

薛子墨是不信神的,不是质疑有没有神,而是更愿意相信靠神不如靠自己的双手。果实是靠历尽风霜之后才结的,财富是靠辛勤劳作创造的,而不是神的赐予的。如果有人说,这世间的一切都是神创造的,那就是否定了那些勤劳勇敢的人付出的汗水,劳作将失去了意义。

天气日渐炎热起来,去到田野,青蛙的呱呱声不绝于耳,知了也零星爬上树梢,开始了吱吱叫唤。夏日的气息已经逐渐浓郁起来。这还是因为在山东,更北方一些,若是在薛子墨曾经的老家,此时已经满树梢的知了了。

薛子墨倒是希望这些知了能够快些多起来,这样自己就可以带上一群人去捉知了,当然了,不仅仅是为了玩儿,更是为了吃。

上学的时候,薛子墨在曾经的老家,一到暑假,就爱拿着一根竹竿,大白天顶着个大太阳沿着溪流粘知了,往往一个下午,就能沾到两三斤,若是卖的话,那时得有十几块一斤,高的有三十多块一斤。

知了能吃的是他中间的部分,可煮可炒,肉质鲜嫩,嘬上一只就爱不释口,哪怕只有十多只,也要弄成一小盘尝鲜。那时候村子里漫山遍野都是捉知了的人,有些人是为了卖钱,有些人纯粹是为了打牙祭。

啊,有些期待知了快些多起来,怀念那个味道。薛子墨心中想道。

院子里鸡鸭正在竞食,追着几只蚂蚱来回奔走,颇有一番童趣,薛子墨在院子里看得有些出神。今天没有呆在实验室,前几天将几个实验一做,就让几个孩子自己去玩了。他自己则是在院子了偷了个懒,看看那只神气的大公鸡,护着几只母鸡,和另外两只公鸡争雄。

那只大公鸡的鸡冠鲜艳硕大,尾羽欣长,一看就是体格健壮,此时为了争取几位“老婆”,展开了霸道的攻势打击。

兴许是从小喂地龙长大的,这些鸡都个顶个聪慧,鼻子也特灵,有好几次都偷偷溜进地龙坛想要找地龙吃,被眼尖的桃子给赶了出来。不过那只最壮的公鸡或许是记桃子的仇,又一次竟然偷袭桃子,把桃子吓哭了,原本洋洋得意的它被后来赶来的薛子墨扬言要宰了给桃子煲鸡汤。还是在桃子的劝说下,薛子墨当时才放过了那只大公鸡,本来已经抓到厨房准备开刀的大公鸡被桃子放了后,可能是感恩于桃子的救命之恩,也或许是惧怕薛子墨的虎威,再也不敢放誓,到是成了地龙坛的守护使,只要有其他同类靠近,就会作势驱赶,令人啧啧称奇。

地龙坛旁边围了篱笆,顶上有一个草棚,如果用锄头一翻,地下是满满的地龙,密密麻麻。这些地龙都是这些时日来陆陆续续抓来的,而不是自身繁殖,薛子墨想做的,是大规模养殖,现在只是尝试罢了。

“我走三步,就可以把你的棋子踩回家去,哈哈,给我抛个三。”薛子墨得意地道。

“不要啊,不要~。”桃子紧张兮兮地盯着薛子墨手中的骰子。

“三,三,三~”“不是,不是,不是~”

院子里,几个人正闹得欢,一个声音突然响起:“子墨在家否?哈哈,钟思淼来访。”

自从那天薛子墨在淮涉河岸与叫钟思淼的故友相遇之后,之后几天,这钟思淼就隔三差五地登门拜访,也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对,还非要和薛子墨讨论儒家经义。这哪是薛子墨擅长的东西,幸好薛子墨大多数情况都是听着,钟思淼在讲,否则薛子墨想破了脑袋,也想不出多少东西可以讲的。

“桃子姑娘也在啊。”

“桃子见过钟公子。”

……

“喂,你们俩少在我面前唧唧歪歪啊,钟浩然,敢调戏我家桃子,小心我揍你。”薛子墨看不过去了,每次来都是这一套,而且两个人还不过瘾,看得薛子墨牙疼。太烦这些繁琐的礼节了,薛子墨看着两人你来我往文绉绉的样子就一副腻歪。

也就是钟思淼,这些天钟思淼也不知是改了什么性子,时常到府上来,期间钟思淼也邀请薛子墨去钟家拜访,薛子墨没去,他也不恼,第二天他自己又过来了。倒不是薛子墨没去钟家拜访过,实在是去了他家就后悔了,钟家是诗书世家,家人对诗文感兴趣,每每聊到的话题都是诗文,让薛子墨恨不得立马逃离开去,之后说什么也不肯再去了。

期间他们怂恿薛子墨作诗,薛子墨本想回忆一首现在还没有的宋词,但是转念一想,自己记得的宋词,那都是流传下来最出名的一些惊世之作,若是用了,难保让人误会自己是惊世之才,以后定是烦恼不断。于是乎,他就随口胡诌了一首打油诗:“堂前一只燕,屋后数对蛙。燕来春已至,蛙鸣夏才临。……”虽然郎朗上口,但实在算不上什么好诗文。如此过后,也让钟家人确定了薛子墨却实没有吟诗作赋的才华。

而当薛子墨和他们聊起一些论语时,倒是一些薛子墨结合后世的见解,令他们有些惊奇。此后,钟思淼上薛家的次数,也就逐渐多了起来。

“钟浩然,今日我可没心情陪你探讨什么四书五经的心情,如果你想陪着我们下几把飞行棋,倒是可以留下来玩几把。”薛子墨道。

对于钟思淼,薛子墨这段时日算是有些看清这个人了。这是一个为人豁达,不拘小节,对于求知百折不挠的一个人,同时又有点这个时代文人共同的毛病——之乎者也。这是让薛子墨最难受的一点,为此钟思淼经常受到薛子墨的吐槽,而钟思淼也渐渐习惯了薛子墨简洁明了的说话方式。

“子墨,你把一天的时间放在玩你这所谓的飞行棋,岂不是玩物丧志的行为,君子不为也。”钟思淼在旁边搬了把椅子过来,坐在了薛子墨的旁边。

“什么叫玩物丧志,我一整天的,还不让我有个时间娱乐娱乐?这叫劳逸结合好吗,就像人一天工作累了要休息睡觉,游戏也是放松精神的一种方法。”

“想要放松娱乐,不是可以下棋吗?棋道有益于健脑,可不比你这小孩子玩具的飞行棋要合适?”

薛子墨瞥了一眼钟思淼,道:“棋道虽好,可是门槛高,不适合普及大众,想要下好一盘棋,首先得找到棋艺相当的人对局,其次耗费的时间脑力,倍于我这种人人可玩的飞行棋,更加不适合日常放松娱乐之用。再者说了,飞行棋暗含天地至理,你可知晓其中一二。”

“就这飞行棋,暗含天地至理?”钟思淼疑惑地看了看桌上的棋盘棋子,一副你莫不是匡我的吧的眼神。这次过来薛府,他不是没看薛子墨玩过,自然通晓了飞行棋的规则玩法。但是从这些简单的飞行棋中,钟思淼却未曾看出任何特别之处。

“正是,你看这骰子,它代表上天给予每一个人的机会,骰子每次随机出现的点数,代表着每个人不同的运道。但运道并非完全不可控,若是掌握一定的技巧,甚至也可以令骰子大概率出现自己想要的点数,这代表着人力有时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命理。再看这张飞行棋盘,四方朝着一个方向运转,平时只能依照骰子显示的点数走出相应的步数,但一旦遇到与棋子相同的颜色的格子,就可以跳跃一次,若是正好相同的颜色的格子在这桥头,就可以跨桥飞跃。这说的是,当我们有时候做对了一件事,是可以事半功倍的。飞行棋若是后来的旗子正好落在前者所在的格子,则前者会被送回家,这暗含的是生活中的竞争,若是不够努力,就会被后来者居上,从而被打回原形。我们每一方都有四个棋子,代表的是人生的四个阶段,幼时、求学、而立和知天命,四个阶段各有各的人生及竞争,但是想要达到圆满,却千难万难,往往在登顶前徘徊无数次不可进入。当我们自己每一个阶段都尽可能做到最好,我们也就赢了其他人。这就是飞行棋所蕴含的天地至理,虽然浅显易懂,但往往容易令人忽略。……”胡诌一番过后,薛子墨都有点佩服起自己来,其实现实中的飞行棋发明者,怕也是没有想过还有这种解释吧。

只是,其实任何一种游戏,都是暗含一种生活中的规律,想要如此解释一番,并不困难。

“子墨,佩服,如此小小的飞行棋,在你的嘴里,竟然成了蕴含天地至理的玩物,哈哈,不简单,不简单呐。”钟思淼笑了笑道。

薛子墨听出了话中的含义,知道自己的这一番胡诌唬不住对方,只是自己的解释也算别出心裁,对方也就不好强行辩驳,算是认同了自己的说法。

“子墨,其实今天过来,主要是过来告诉你一件大事,同时想要拜见一下你的父亲,你可知,最近有大事发生。”钟思淼一改颜色,肃然地道。

“什么大事?”

“自清明过后,沂州境内降雨频繁,黄河水满,致使沂水河决堤,多地发生水灾,庄稼损毁,境内百姓本就清贫,如今更是无多余米粮,官府没有多余的粮食用来赈灾,现今很多沂州百姓成了难民,往周围各地逃窜了……”

“你的意思是,沂州发生了水灾,很严重么?”薛子墨听到这个,一时半会还是无法想象这个时代的水灾造成的灾难有多严重,等他真正面对的时候,才知道,比自己想象的要残酷无数倍。

“若是靖康以前,怕也就是一开始饿死几个人而已,之后官府出粮赈灾就无碍了。但是如今当地百姓的庄稼付之一炬,官府平日里压榨百姓,如今又无半颗粮食用来救人,沂州数十万百姓,怕是要死伤大半了。即使是出现易子而食的情形,也并非不可能。”钟思淼道。

“你刚才说,难民四散逃窜,他们会逃到即墨这边来?”薛子墨问道。

钟思淼叹了口气,道:“依我之见,这是非常有可能的,往南,金兵有重兵把守边界,寻常百姓很难逃往宋国境内,难民只能往东、西、北四个方向逃窜,或是逃往临近的州县。有难民北上逃往即墨,也并非不可能。可惜,这几日我在你府上看到的那些事物,其中盆子菜倒是颇有新意,但却无法大规模种植,况且即使现在开始大批量种植,也是米粒之光,难敌昊阳。我们即墨百姓虽然目前还能有口吃的,但也没有多余的粮食用来救济那些难民,到时怕是得眼看着成千上万的百姓饿死于路边了……”

盆子菜,薛子墨从来没有想过用来大规模种植,难道每家每户都家里种盆子菜,也不现实。普通百姓的家里,往往是土木房子一间,哪有地方用来种盆子菜,只有大户人家家里,才有这种条件。

若是数量不多的难民,想要让他们有一口饭吃不至于饿死,撑过今年,薛子墨也并不是没有办法。虽然薛子墨在曾经的社会里,只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,但是身处信息大爆炸的时代,多的是各种信息,以及那个时代造就的思维方式,薛子墨哪怕依照现有时代技术,也有一定机会能够想出办法。

“堂堂七尺男儿,有什么可叹气的,浩然,你既然一心为官造福百姓,那你就应当有一颗坚强的心去承担起任何艰难险阻。难民的事,想必我父亲已经知晓,我父亲作为一县父母官,自会有他的应对之法,你现在最重要的是,想想你的解决之法,而非坐而悲天悯人,这可不是处事之法。”薛子墨拍了拍钟思淼的肩膀,安慰道。

接着往碗里投下了骰子,一个五,然后不慌不忙地将最后一个棋子放进终点,这盘棋便就此结束了。“哈哈,桃子你输了,记得晚上做十道数理题,公子我亲自出题。”

“哼,公子耍赖……”桃子撅着小嘴,一副不满意的样子。

薛子墨刮了下她的琼鼻,道:“那是你公子我手法高超,都跟你说了,投骰子也是有技巧的。”

“明明就是作弊。”桃子顿时羞红了脸,声音都小了。

“我这叫胸有成竹,马到成功。哪里耍赖了。”薛子墨不满道。

“哦,子墨你莫不是已经有了对策,所以这般淡定。看你所做之事,应非夸口,所行之事,都颇有章法。就说这盆子菜,行异于他人之法,大获奇效,你所造的洒水壶,能针对普通人和贵人需求,分出不同的款式,再者你敢于他人之先,摸索养殖河虾之法,虽然看不出他日能否有成效,但你的摸索实验之法,却暗含格物之理。我唯一看不透的,就是你的实验室中的事物,但想来都是格物一道。”钟思淼一拍手,仿佛听出了薛子墨的话外之音,“子墨,以前一直觉得你聪慧,却不知你对格物一道专研如此之深。难道你是想凭借格物之道,来寻找应对之法?”

“我家公子当然能想到办法了……嘻嘻。”桃子听到,立即有些得意地道。

“哦,此话当真。”钟思淼正色道。

“哪有什么对策,只不过有一些想法,至于能不能成,只能尽人事听天命罢了。我向来觉得,天下没有绝对的难事,只要肯动脑子,肯下功夫。俗话说得好,只要功夫深,铁杵磨成针。当然若是再用上点脑子,那磨成针的速度将会快很多。”

“此话有理,但不知子墨有何方法,可否说来听听。”

“此想法是我刚才听你诉说之事,灵机一动冒出的念头,此时尚不成形。不过也只是一想法,和你分享倒也无妨。此法是如此……你可知我们即墨县东南皆靠黄海……如果我们能增强海渔技术……”薛子墨和钟思淼简略地分享了一些想法,以及分析了一些可行性和困难之处,并列举出了一些解决办法,听得钟思淼大开眼界。他从未想过,生活在靠海的即墨人,原来拥有这一个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巨大宝藏,而这个宝藏赤m裸m裸地在眼前,却从未有人想要去攫取,反而一味地嗟叹贫穷。听了薛子墨的想法,钟思淼自觉自己之前的忧虑有些可笑了。

“浩然你也别抱太大期望,成与不成,还要看我们实际操作之后的结果。”薛子墨道。

“子墨,你也说了,谋事在人成事在天,我们既然已经有了想法,尽管去做即可,成与不成,都是后话。”钟思淼此时仿佛心中的石头落了一大半,轻松不已。不久后,钟思淼带着快意告辞离去,原本想要拜见薛慎的想法,也早已忘却,他只想早一刻回家,将之前的想法好好地理一理。

待钟思淼离去,桃子忍不住问道:“公子,你说的发展海上渔业的办法,真的行的通吗?现在也有很多渔民是靠着捕渔为生,但是他们也只能勉强糊口而已。而且海鱼之类的,诸如螃蟹,售卖价钱如此之高,如何能够让普通百姓食用得起呢?”

“呵呵,现在的捕渔技术,捕捞到的海鱼数量太少,自然价格高昂,做不得寻常百姓的口粮。正是因此,我才说要发展海上渔业的技术,提高海上捕渔的数量,数量一旦成规模,价格也就自然降了,到时它就成了寻常百姓家的家常菜,可以替代一部分的粮食了。”

薛子墨虽然想到了用扩大海上渔业来解决一部分粮食的问题,但这也仅仅是其中一个办法,海上渔业需要提升的技术太多,难度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够攻克提高,想要真正靠海洋渔业来解决大部分粮食问题,这需要提升的技术,时日必定不短。如此短时间内只能够解一小部分问题,至于另外的办法,薛子墨打算这几日与父亲商谈后,在细细筹划。

…………

沂州,山东南部的一个州,多日来的雨水,最终引发了沂水河涝,沂州多个州县的百姓受灾,几日后,沂州以及附近州县的难民开始汇聚成潮,向着周边辐散开去。其中沂州的百姓受灾最严重,难民人数也是最多。多日来,饥饿的难民无家可归,许多百姓向城里汇集,乞求州官放粮赈灾,救济百姓,然而官府的征收的粮食,多已被金兵收走,留下的不足以供应如此众多难民的活命,官府索性拒绝放粮赈灾,任难民自生自灭。一部分饿极的难民,不管男女老少,都扑向山野,无论野菜树皮,能放进嘴里的都扒拉到嘴里果腹。但山东经历多年战乱,百姓早已经将周围能吃的都吃了个遍,哪里还能够找到吃的。

除了部分百姓携家眷逃往即墨等其他地方,不得已开始背景离乡的生活,大部分人,却发出了不一样的声音。他们不愿意背景离乡,却深深记恨着官府往日的压迫,如今又见死不救,这不断地激发了这些人的怒火。

狗急跳墙,老鼠急了还咬人,饿极了被逼到绝路上的人,再也不愿忍辱下去,或许是有一个人登高呐喊,一下子周围的人都开始纷纷响应,他们高呼着打金贼,复宋疆的口号,实则为了活命而拾起了刀枪剑戟,冲向了各地州府。

发生在一周的一幕幕,很快成星火燎原之势,很快就蔓延开来。只是身在即墨的薛子墨等人,还一概不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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